梧桐小说都是假的

摘要：一对曾经情同父子的邻里，因生活的轨迹发生了微小的变化，便越离越远，远到谁也不再认识谁。似乎从外物到内心，我们曾经拥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一

六月的一天午后，天气还不算热，老槐树的树阴下，老张和小李又在下棋。

老张有一搭无一搭地说：“退休真是没意思，无事可做，孙子都不用我看。”小李刚刚吃了老张一匹马，正得意呢，随口说：“哎呀，都这么大岁数了，也该享享福了……将军。”老张说：“原来我想，退休就彻底休息了，什么也不干了，不过现在看，我这么跟你说吧，我现在有两个选择……这是炮，小子，眼睛睁大点……要么天天去钓鱼，早出晚归，既清静又没人管，要么就开个小卖店，弄个小营生也不错，两个儿子的意见正好一边一个，你说哪个好点？”小李举起的棋子又放下，几颗木制棋子在手心里来回倒腾，声音清脆。他思考了一会说道：“当然喽，弄个小卖店不错，总比钓鱼强，人都说最怕退休了没事儿做呢……我将。”

小李在棉纺厂小区里是万事通，不管什么事，他都清楚。老张决定开个小卖站的想法没过几天，小李就给他打听到了一个好消息——小区大门口的小卖店想盘出去，老张听小李这么说，与老伴一商量，当即就决定接过来。老张的小儿子和儿媳妇，当然也同意。小儿子一家至今还与老两口儿生活在一起。小李和老张的小儿子跑前跑后忙着把一切手续都办齐了，小卖店就算开张了。其实小区里的小卖店里也就卖些日常用品、杂货烟酒什么的，要说利润，烟和酒还大一些，其实也都是十几块二十块的，不会有太高价儿。棉纺厂小区太老了，多数都是些老职工，楼房都是三四十年的了。

一转眼，老张的小卖店开张有半年了，不管怎么说，马马虎虎，生意还算过得去，有小区里这些人照顾着，加上老张是个本分人。谁要是一时身上忘了带钱或者大票儿找不开，也都先记着，后头再给。小李没事儿就和老张在小卖店门口那张石桌上下棋，没有老槐树，老张特意撑了一把大阳伞，上面印着冰红茶的广告。有人来买东西，老张就进去招呼，剩下小李独自个儿在那儿琢磨怎么把老张的大军吃掉。有时老张上楼了，小李就替他照顾一下小卖店。这两人天天在一起，不是父子，但在外人看来比父子还亲。

下棋对小李来说就是图一乐，就和老家开这个小卖店一样，更多的是用来消除生活中那份莫名的寂寞。至于小李那个服装公司的生意到底能挣多少钱，他自己也不去算，他想过，就是算也算不出什么大钱。再说他自己心知肚明，自从去年下岗以后，自己开的服装贸易公司，名字倒好听，其实就是倒腾服装的。

与往年相比，小李今年的生意不太好。一是南方的原料价钱上涨了，二是北方现在的生意也不好做，许多有路子的小商小贩直接从南方进货了。眼看着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小李媳妇急着催他干点别的事儿。小李也开始到处找门道，他这一忙，与老张下棋的时间就少了。天气又冷，原来那张天天下棋的桌子，铺了一层灰色的雪。

二

元旦过后第二天，小李家里来了个朋友赫鹏，原是个本地人，这些年一直在南方做生意，很少回来。赫鹏以前就算个有钱人，对小李的生意很照顾。

小李拿出一盒红河烟来，抽出一支递过去。

“我这儿有，那个不太习惯。”赫鹏一笑，没有接他的烟。

“到南方把你待成这样了？有啥就抽啥得了。”小李说。

“真是习惯了，别的还真不行。”赫鹏从身上摸出一包翻盖的中华，每人点上一只。

“怪不得爱抽中华，味道就是不一样……哎，这生意要是好，天天抽这个。”小李慢慢吸了一口，轻吐云雾，不无感慨地说。

“这也算个事儿了？你呀，真是没什么长进……那什么，我里给你说的事儿，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要是没兴趣，别给我往外说！”赫鹏的语气里显出一丝神秘。

小李媳妇从厨房端着满满的一盘水果进来，听赫鹏这么说，就插了一句：“鹏哥，有啥神秘的啊，俺们没啥大要求，能过日子就行了。”

“没你什么事儿。”小李冲着媳妇说。这时候，他倒没了往日怕老婆的劲儿，像个爷们了。

赫鹏忙说：“有啥神秘的，你们还不知道我。再说了我有好项目，能把大兄弟忘了？我这边没什么问题，就看大兄弟的想法了。”说着，用期待的眼光盯着小李。

小李抽了一口烟，没说话，又抽了一口，转过头对媳妇说：“你先去张记饭店占个桌儿，过一会儿人就多了，抽完这根烟出去陪鹏哥喝一点。”见媳妇没有立即动身，他又说道：“叫你先去点菜呢，我和鹏哥抽完这支烟就过去，咋这么不听话呢？”

小李媳妇笑着脸带着小儿子直奔张记饭店去了。

小李和赫鹏出门的时候，刚好路过老张的那个小卖店。赫鹏说进去买包烟，小李拦着说他买，赫鹏抢在前头，说你又不知道我要抽啥烟。老张没在，他老伴正在里面一张简易的小床上看电视，一看小李和另一个衣着光鲜、头发油亮的陌生人进来，连忙高兴地说：

“哟，这么长时间不见，跑哪儿发财了啊，小李？”

“发什么财啊张婶，你还不知道我……这不，表哥来了，给拿包烟。”小李笑道。还没等问赫鹏想抽什么烟，赫鹏就对着老张老伴儿叫了一声“张婶”，满脸堆笑地说：

“常听小李念叨，说您对我这大兄弟啊就像自己家孩子一样。那什么，拿两包中华吧。”

原来老张的店里不卖这么贵的烟，也没什么人来买，这么贵的烟压着钱不说，也不好辨认真假。可巧，前些日子小儿子从外地回来时带了几条中华烟来，但没有摆在明处。有要这烟的，就从柜台下面的大纸箱子里拿出来。

老张老伴儿忙从柜台下面拿出一条红色的中华烟，撕开外包装，抽出两包。赫鹏忙问：

“多少钱？”

“一包４５，爱抽中华的都知道这个价。”

赫鹏忙从大衣里面掏出一叠百元的崭新钞票，捻出一张扔到柜台上。

小李连忙把钱捡起来，塞回赫鹏手里说：“竟胡来，到这儿来了，两包烟也要你花钱？”边说着边从身上掏出一大把五元十元的钞票堆在柜台上，正要数，赫鹏又把那张一百元的大钞递过去：“谁的还不一样。”老张老伴儿没有接，笑着看小李一只手拦赫鹏，一只手数钱。推了两三个回合，小李也数完了钱，一看才有70多，不够，就说：“张婶先记着，回头再给你。”赫鹏又坚持说道：“哎哟，两包烟嘛，真是！”说着又把那一张百元的递了过去。老张老伴儿说：“自家兄弟嘛，谁的不一样。”说着，将那张百元钞票在亮处看了看，又用右手拇指食指捻了捻，随后放进钱盒子里，拿出一张十元的递给赫鹏。

小李没有再言语，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直奔张记饭店去了。

两人出了门，老张老伴儿有点高兴，倒不是卖出去了两包中华烟，而是觉得小李竟有这么一个有钱的表哥，生意上也就有转机，现在的生意不好做啊。回过头来，又看看那张崭新的百元钞票，拿过来放在手里摸了又摸，新钞票的感觉很舒服，她又随手拿出验钞的荧光笔，对着钞票描了描，心安地放回盒子里去了。

三

张记饭店里，小李和赫鹏一边喝着酒，一边东拉西扯地闲聊，但几乎都是赫鹏在聊这几年来在南方的生意如何的红火。“数钱数到手抽筋啊，就是眼下人手不够。再有一个就是大老板想在北边新开一个贸易公司，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他于是举荐小李，大老板对赫鹏很信任，这样一来北方的贸易公司能不能开起来，就是小李一句话的事了。

“你说了半天，我还是没听明白到底是什么生意啊，我可跟你说啊鹏哥，不管我们什么关系，但生意是生意，我和小李啥人你也知道，其实就想有个营生就行了。”小李媳妇很认真地对赫鹏说。

“既然弟妹这么说，那我也不揣着明白装糊涂，跟你们也不外，直说吧。这个事呢其实很简单，以小李的名义开个贸易公司，其它的事你们不用管，由我来……我们会定期把一笔生意上的钱存到你公司的户头上，你再把这笔钱转出去，转哪儿去，我会告诉你，放心啦，这只是生意的一种需要。不犯法，绝对不犯法，再说犯法的话银行也不让转。就这么简单，你挣的钱就是转钱的提成，每笔都有提成，一笔一提。”赫鹏一口气说完，夹了口菜，谁也不看，很自信的样子。

接着，他把刚买的中华烟打开，递给小李一支，自己兀自点着了，刚抽一口，脸上就堆了一层疑惑，像是自言自语：“怎么这味儿？不会是假的吧？啊？”

小李愣在那里，即刻又像明白了似的笑了，说：“我抽着不错啊……来，吃菜，鹏哥。”

小李喝了一口白酒，又吃了一口菜压下去，问：“其实我还是没太明白，鹏哥，这么简单的事儿，你们老板就找不到人了？”

“这烟肯定是假的，我这几年天天抽中华，味不对……哎，你这人啊，就是不开窍。不是跟你说了吗，事儿是挺简单的，可你也得知道，那是现金转账，每笔你知道有多少？啊？往少了说吧，三十万，多了，两三百万很平常的事儿。这要不是信得过的人，那还了得？”赫鹏眼里流露出对小李的信任。

“那倒也是，”小李说，“可是我，我，怎么觉得这事儿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说过，好像有点不太平常吧？啊？”

“什么呀，你呀，真是在老家呆得什么也不懂。”赫鹏脸上显出让人难以琢磨、稍纵即逝的惊慌，他把那支只抽了几口的中华烟在烟灰缸里摁灭了，笑着又说：“你说的那个我知道，那叫洗钱。咱们这个不是，大老板你知道在哪吗？香港，懂吗？香港！那地方，跟你说吧，百八十万的对他们来说，就像咱们手里千儿八百的一样，随随便便的。那为什么还要在别人手里过一下呢，这更简单了，这就叫做‘第三者托管’，也叫‘中间人’。比如我和弟妹做生意，你是中间人，我先把钱给你，你再告诉她说钱到账了，好，她把货发给我，我收到货验好了再告诉你货到了，你再把钱给她，这就完了。这样做生意免得一旦钱和货出什么事儿，大家都不好办，只不过多花一点转账的手续费而已。现在南方和外国人做生意，都这样。”

小李使劲儿抽了几口那支中华烟，感觉与刚在家里抽的红河烟没什么区别，但又不好承认就是假的，毕竟自己不懂。他现在的兴趣不在这烟上。酒喝得差不多了，赫鹏响了，他接了就“好地，好地”说了几声挂了，转脸笑着对小李说：“你看，说着说着生意就来了，咋样？想好没有啊？跟哥哥做，有我喝的就有你喝的。你还信不过我了？”

小李从赫鹏脸上读到的是对他的信任，他似懂非懂，可也提不出太好的理由拒绝。这毕竟是个挣钱的机会，不管提成多少，只要不违法就行了。眼下这节骨眼儿上，挣钱还是第一位的。这样想着，借着酒劲儿，也就算是答应了赫鹏诱人的举荐。赫鹏更是高兴得连喝三杯，祝贺生意上又多了一个亲上加亲的伙伴，兄弟俩往后精诚合作，我们就是那“先富起来”的一群人。

四

吃晚饭的时候，老张老伴儿就把小李带个陌生人去小卖店里买中华烟的事儿说了一遍，一边说一边感慨如今小李生意越做越大了，而且那个小李的表哥像是有钱人。说着又把那张崭新的百元大钞拿出来，这么新的钞票很少，她没舍得折，还是那么平平整整的。在灯光下，那张纸币透着一股子诱人的气息。孙子小宝一把抢过去，说自己要买个好书包。他妈妈狠狠瞪了他一眼：“给你脸了是不？你说这一年你买了几个书包了，你都快成书包贩子了，快点还给奶奶。”老张老伴儿笑着说：“奶奶挣钱还不是给大孙子的啊？拿着吧，明个儿叫爷爷带你去买个漂漂亮亮的大书包，咱们啊好好读书，将来好干大事业，啊。”老张一直听着没有说话。晚上小宝睡着以后，老张叫儿子把那张钞票给他媳妇。

第二天晚上，小宝妈妈从银行下班回来，说那张钱是假的，是最新的一种 ，一般的验钞机是验不出来的。老张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他昨天从老伴对小李那个表哥的描述中就怀疑这其中有鬼，但没想到这鬼出在钱上，他心里掠过一丝惊恐——小李完了，要出事了。他警告家里人，谁也不许再提这件事，更不能因为一百块钱而去找小李，虽然老伴得知这一百元是 之后气得半死，非要找小李说个明白。但老张坚决不同意，别因为百十块钱闹得这么多年的邻居不愉快。

一连好多天老张都没有在小区里遇到小李。小区里有时见到小李媳妇，一问也是说小李在外面忙呢。老张从小李媳妇脸上读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表情，想露给众人看又怕被人知晓，想藏又藏不住。老张于是每天都在小卖店里坐着，从玻璃窗里看着外面那条小李回家的必经之路。

在赫鹏的指引下，小李在工商局注册了一家公司，名叫赫北贸易有限公司，经营项目上写着物流贸易。不管怎么说，公司开起来了，租了间办公室，买一张办公桌，一台电脑，又在几家银行开了几个账户。小李身上开始有一点大老板的感觉了，走起路来也像带着风，飕飕直响。公司成立没过几天，小李在赫鹏手把手的指引下，成功地转了一次十万元的货款，他从中提了两千块，这笔钱从转到小李账上再转出去一共不到三天，这叫小李不得不佩服大商人的生意做得就是个速度。对于赫鹏提供给他的这些业务，他没有多加细问，在心理上他信得过赫鹏，觉得他至少不会骗自己，白花花的“银子”就说明了这一点，另一方面也没有违法的可能，因为这钱是从银行转的。

共 9177 字 2 页 转到页 【编者按】这篇小说主要以两个人物为主线，他们是一对情同父子的邻里和棋友，一个是老张，一个是小李。一次小小的偶然，一位”表哥“的来到，扰乱了他们各自本来平静但也不失幸福的生活轨迹和路线。小李摇身一变，混入”小资“阶层，老张不经意间，被小李看做”卖假货“的不光彩角色。”表哥“用了假钱，在老张的商店了买了两盒”假中华烟“，而小李无意间，更是卷入了洗钱的漩涡。最终，老张的小卖店关了门，而小李，则被警车带走。作者用白描语言，给我们讲述了一个让人感觉几乎就发生在身边的故事，透过精彩的文字，告诫读者，一定要”踏踏实实做事，认认真真做人“，不然，下场一定悲惨。推荐品读，感谢赐稿梧桐。【：灿若舒锦】

1楼文友： 15: 9:41 一篇很有教育意义的文字，告诫人们，人不但要活着，而且要活的明明白白，问好，推荐

回复1楼文友： 17:55: 2 非常感谢舒锦的耐心编审并给予了极高的编按。

2楼文友： 21:15:59 欣赏一篇发生在身边的故事，透过精彩的文字，看到了踏踏实实做事，认认真真做人的道理，赞。

回复2楼文友： 19:19:56 非常感谢秀梅的鼓励支持。共同学习。

楼文友： 07:22:26 从来就不会有天上掉馅饼的事，老人们早就这样告诫我们。做人要实在，做事要凭良心。老张和小李的故事告诉我们：踏踏实实做人，明明白白做事，不贪图小利。文字很精彩，故事完整，值得人深思。欣赏了！给我们上了一堂法制课，谢谢芳源的 都是假的 。祝安！

回复 楼文友： 17:10:47 谢谢珍爱如此看重些文并给予如此高的评价，给我鼓励。谢谢。让我们共同进步。

4楼文友： 12: 5: 9 本篇文章用朴实的文笔，讲述了生活中真实的故事。真诚的话语，谆谆的告诫，如朋友的劝慰，似警钟长鸣，引入深思，启人警醒。

回复4楼文友： 12:42:25 谢谢社长鼓励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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