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逃跑的暗火散文三章

文章来源:吴江文学网  |  2019-11-02

【命运】

对面南山上,松树很多,四季郁郁苍苍。很多年前,有一个孤寡老妇人居住,她的房子就在松林的中央,周边一大片空地,一人多高的茅草之间,偶尔有长满苔藓的黑色岩石露出来。房前和屋后分别有一块田地,春天种植玉米和土豆,秋天是谷子和高粱。

左房侧有一个小小的水井,清水之间,乱草浮在水面。她在的时候,无论天气多旱,水井不干;她有事出门几天,水井就干得只剩下一把白土了。她一回到家里,就又是清清的一汪泉水。

村里一直有人去那里锯木头、砍柴和采山楂。我也去了几次,中午干活累了,跟着父亲,到老妇人家喝水,吃干粮。老人大约60多岁,身体硬朗,只是鬓间的头发有些白了。她似乎一直就坐在自家的门槛上,在粗布衣服上穿针引线,屋外的阳光落在门前的石头台阶上,也落在她半个肩膀上。老妇人很热情,见到我们,老远就站起来,招呼我们进屋。

老妇人总是穿着黑色的对襟上衣,脸膛黑黑的。等人走近,笑哈哈的,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那时候,看到这个人,我心里总觉得怪怪的。这样一个老妇人,独自住在深山野岭,有时一年不出一趟门。老人们说,这里狼和野猪很多,还有不少的妖精。有人亲眼看见,狼群擦黑时候就四处走动了,妖精们在深夜唱歌、打架和争吵。不少夜里,狼们猛撞她的木板门;还趴在木头的窗台上,用牙齿咬,用头撞。还有人说,这里的妖精经常在黑夜把人从炕上抬到院子里,或者房后的空地上。

有一次,我和父亲走到她家门前,她站在一边,让我们进屋坐坐。我跟在父亲后面,一进门,把阳光丢在外面。屋地中央放了一口已经漆好的红色棺材,一头对着左侧的土炕。喝水的时候,端着碗,却不想喝,一直觉得那碗里一定有着什么东西,一不小心,就会中毒的。她一直在一边看着,可能知道我的意思,就说,到树上摘些苹果和李子吃吧。父亲立马起身,走出来,爬到她房子左侧的苹果树上,摘了好几个青色的苹果。因为没熟,吃起来有点硬,味道也苦涩,就又爬到李子树上,摘了两兜。回到院子里,坐在树荫里,和我一起吃。

往回走的时候,我问父亲,这个老妇女为什么要一个人住在这里。父亲说她的丈夫以前是个八路军,结婚不到两天,就参加八路军了。没多久,就在平汉前线牺牲了。她一直没有改嫁,守着这座房子,后来又收养了一个从河南逃荒来的男孩,还以丈夫的姓给他取了名字。长大以后,在距离这里20公里之外的和尚沟村盖了房子,娶了媳妇。因为母子两个闹不来,她就一个人又回到这里居住。母子两个,多年不曾往来。到那时,我才知道,她的义子就是我同学刘桂增的父亲。因为这件事,从心里觉得,刘桂增的父亲肯定不是一个好人。

站在我们的村子里,孤寡老人和她的房子都隐在黑黑的松林里,连炊烟都看不到。每次往南山那边看,就会想起那个老人,想起她屋地上阴森森的红色棺材。没过两年,也就是我升到初一的那年,听说那个孤寡老人被村里干部送到了养老院。没过多久,又听说老人在养老院和另外一个老人搞对象,还两个人住在一起,按养老院工作人员的话说:这个孤寡老人不讲“精神文明”,通知村干部带上她的亲属去看看,要再胡来,就把她开除回来。

果然,没过几天,孤寡老人果真回来了,工作人员先把她送到养子家,养子和媳妇坚决不收留。根据本人意愿,又送回到她在松林的家。后来有人再去那里干活,还到她家去喝水。夏天摘苹果和李子吃,冬天到屋里烤火。有一次放学回来,问刚从那里回来的父亲,那口棺材还在不在?父亲说,在,不过挪了一个地方,放在炕上了。

【暗火】

穿过松林,翻过南山,用了大半天时间。顺坡下去,是武安的叫前群村。很大,也像河北这边住着石板房,村前有一条河沟,里面都是千冲万刷的大小卵石。那年我1 岁,和另外一个大人,冒着一身臭汗,到村里,穿过几个窄小的巷子,进到一个忘记了名字人家坐下来喝水。

接待我们的是一个50来岁的妇女,个子不高,脸色黑,头发梳得油光发亮,操一口武安方言。屋里家具很多,正中靠墙处是一张已经油漆剥落的木桌。墙上贴着《薛仁贵征西》的戏曲年画,对面是一个高高的淡黄色衣柜,里墙根放着十几个粗大的水缸,里面盛满了麦子、玉米和谷子、豆子之类的粮食。她迎我们进门,每人倒了一碗白开水,微笑着示意我们喝。我看她家的灶台收拾得还算干净,就端起碗来,不几口,就喝了两大碗水。

这时候,太阳已经偏西,村后的山坡上,遍生洋槐树,青色的叶子在风中忽闪,斜了的阳光落在高处的树冠上,也落在没有阴凉的草坡和石头上。喝足了水,我在院子里转,看见左右人家的房子和院子,对面的山坡和树木,还有不少的羊只、鸡群、猪猡和黄色的牛。房背后的似乎有人吵架,声音和大,在河沟和对面的山岩上撞出一大片回声。我听不懂到底因为什么,又相互骂了一些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吵架没好口,骂的都是很脏的。

站的累了,我就在她家院子的一块红色石头上坐下来了,想晚上怎么办?回去还是在这里借宿?日光逐渐转暗,深处谷底的村庄暗淡起来。这时候,有一个闺女扛着一把锄头进了院门,看见我,眼睛猛地往里陷了一下,瞬即,脸上也掠过一层颜色。她大约有20几岁,个子不高,很丰腴,方形的脸蛋洋溢着一种健康的肤色,尤其是她的一双眼睛,圆而大,睫毛长得像一挂草帘。我不由自主地站起来,看着她,走到墙根,将锄头放下来。

下午吃饭的时候,她给我端了一大碗鸡蛋汤面,葱花在上面使得白色的面条显得很好看。几乎一天没吃饭,我早就饿了,想端起来狼吞虎咽,可是她一直就在旁边,没有吃饭,一直看着我。我的脸有点发烧,不好意思吃面,但必须要吃,就用筷子,一点一点地往嘴巴里塞,嚼动的时候始终不敢把牙齿露出来,就鼓着两个腮帮,嚼得不能再烂了,再吞下去,再吃。同行的那个人倒是一点都不羞怯,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吃,满屋子都是吸食面条的响声。

吃过饭,天就黑了,北斗星在山尖上。四周的天幕底部有点发红。我们和他们坐在院子里,有风吹过来,掠过皮肤,像是一层清水,凉爽而又惬意。他们在咕咕哝哝地说话,我没有心思听。时不时看看坐在对面的那个大姑娘。她也不怎么说话,夜色覆盖了她的身体,也收藏了她的表情。这时候,我不再小心翼翼了,而是正面看着她在黑夜中的轮廓。过了一会儿,她起身走出院门,看着她出去,我有点着急,也没心听他们的说话了。站起来,在院子里慢条斯理地踱步,平均两秒钟看一下院门。

晚上,躺在陌生的床上。外面静极了,连风声都没有,偶尔传来别家婴儿哭泣的声音。再后来,是此起彼伏的狼嚎。我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都是那个大我十几岁的姑娘的脸。在被窝中,我的鼻息中似乎有一种肉体的温煦味道,经久不散。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以前遇到那么多比自己大十多岁的女人,也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同来的人在旁边响起了鼾声,我看着微微发白的窗户,忽然想到:她到底在哪个房间睡呢?是不是也和我一样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起床了,没有洗漱,就站在院子里,看着东边的太阳、山顶上的蓝天和草叶上的露珠。小路上走过来走过去的人。等了好久,不见她从屋里出来,我想是不是早早起来,下地去了?还是在睡懒觉。同行的人说要走,我嗯了一声,没有动身,他再催,我只好跟在他后面,告别。一直走到房后的山岭上,我还在回头看,有几个身穿红色衣服的妇女在玉米地里锄草,可我不知道哪个是她。

【逃跑】

初冬,阳光一直很好,偶尔下雪,不到半天,屋顶的雪就变成了清水,从屋檐上连续下落。娘说,你早上懒得不起床,吃饭了去把你父亲的鞋子拿到李岩村补补吧。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相对于其他的活计,这活儿轻松,我自然愿意做。匆忙吞咽了一个馒头,喝了一碗米粥,提了父亲的鞋子,沿着一边的小路,往李岩村跑去了。

李岩村处在附近几个村庄的中央,供销社、大队部和小学校都在那里,自然是个中心。来往的人自然比其他村庄要多,做生意的也喜欢在这里摆摊设点。补鞋的人是南垴村的,叫郭齐鸣,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全家搬到山西榆次。前些年,自己一个人跑回来,还住在老房子里。不知道他从哪儿学的一手补鞋手艺,冬天没事了,就戴上补鞋机器,坐在供销社一边的墙根下,补鞋收钱,若是有人闲着,也和他一起坐下来,说一些说淡话。有些孩子也喜欢围着他玩,叽叽喳喳的,像是一群麻雀。

听父亲说,郭齐鸣小的时候,他家一直和邻居闹矛盾,再加上队长和会计都向着另外一家,郭齐鸣父母实在受不了别人的欺负,就携家带口,到山西去了。先是在太谷县落了足,但当地人认生,也像在这里一样,被人欺负;没有办法了,又搬到了榆次,在市场上卖菜为生。因为迁徙不定,家财贫薄。直到 5岁,郭齐鸣还是光棍一人。

回到老家,一个人,凭着一门手艺,再加上附近村庄干补鞋这活的人就他一个,生意倒也很好。郭齐鸣看着生意不错,就把自家的几亩田地给了别人养种,不论夏天还是冬天,这个村走到那个村,收入也很可观。在我印象中,他似乎总是有事。前些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东边张庄村的几个男人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把他新盖的房子门窗玻璃家具全部砸烂了。郭齐鸣上去阻拦,还被暴打一顿,扔在自己院子里,老半天才爬起来。

有人说,郭齐鸣在张庄村补鞋时候,和一个妇女好上了。和丈夫提出离婚,丈夫不允许。女的就大哭大闹,跑回娘家不回来。丈夫生气了,带了几个弟兄,跑到南垴村将郭齐鸣家砸烂了。

对于这个人,我们都是熟悉的,因为他补鞋,也因为他的那些事情,父母总是拿来教育我们。那一天,走到郭齐鸣的补鞋摊子前,把鞋放在那里,说给他那个地方坏了。我就去找二光打乒乓球了。打出一身热汗之后,再回来,鞋子已经补好了。给了钱,我还是不想回去,就到供销社找计生玩,坐在柜台上,晃荡着两腿,唾沫星子乱溅,到最后也不知道都说了一些什么。

有几次在放学路上遇见郭齐鸣,我不知道该喊他叔叔还是伯伯。实在不知道,就打个招呼,问他去哪儿。他也笑着回答我,各自走开。我读书,他四处补鞋,在村里很少能够见到。我十岁的那天冬天,村人说,郭齐鸣在上盆村又被人打了,都住进了乡卫生院。村里人开始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听有亲戚在上盆村的人说:郭齐鸣又和一个上盆村的一个妇女好上了。一天中午,两个人趁女方丈夫和孩子不在,关上了房门。不料,丈夫回来取东西,抓住了,就把郭齐鸣好好地打了一顿。

没有多少天,郭齐鸣回来了,头上的纱布还没有拆掉。路过他家,总是看到他在院子里的椿树下面坐着,抽烟,看马路上的行人。有人给他说话,他也爱理不理,不一会儿,就吐出一串烟圈。我们这些上学的孩子看到,谁也不敢说话,偷着看他一眼,快步走开。又一年的冬天,李岩村一连生了五个女儿的朱桂花终于生下一个儿子。村人说,朱桂花和男人去医院检查,说男方有问题。生不了男孩。没过多少天,郭齐鸣要回山西和家人团聚了。走了之后,村里又传出话说:朱桂花的那个儿子是和郭齐鸣生的。说淡话的人言辞凿凿地说,这话不是他说的,是郭齐鸣亲口对他讲的。

共 4 01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看到这样的标题便觉得喜欢,很有味道,很有内涵,但似乎又充满了挑战——这样的文字,多半是很考验人的阅读能力的。三章短文,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实际却由一根暗线串在一起,那就是作者笔下的“暗火”:人性。【命运】一章,老妇人一生坚守妇道(也许是出于爱,这个从文中无法明确),禁锢着自己的欲望,维护着一种传统,这便是她的命运。因为,当她尝试听从自己内心的呼唤的时候,她便会被所有人所反对,从而一败涂地。【暗火】一章,写一个少年的青春悸动,很细腻,很真实。【逃跑】一章,讲的是一个让人五味杂陈的故事,作者对主人公的言行未加评论,但对于人性的释放与约束应遵行的道德尺度,相信每个读者都会有自己正确的判断。希望没有曲解作者的本意,希望我的解读会带给读者以启发。很有画面感和分量的文字,推荐赏阅!【:石语】 【江山部·精品推荐1 100002】

1楼文友:201 - 10:42:44 这样的故事,是可以作为小说的素材的吧,谢谢作者的创作,石语有幸先睹为快了。

2楼文友:201 - 09:46:57 品文品人、倾听倾诉,流动的日子多一丝牵挂和思念;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 逝水流年 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只是女子,侍奉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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