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烽火狼烟宁塞城散文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这句描写大漠景象的古诗，用来描述地处毛乌素沙漠边缘的宁塞古城，显得更加贴切，更加形象。

当我驱车来到宁塞古城堡后，细细打量它满身疮痍的身姿，静静地聆听老乡们平静的讲述，心里涌起万千感慨。呵，烽火狼烟，宁塞古城！

一、穿越废墟

宁塞古城，座西北面东南，正北方向临沟绕水，沟底水汇成渠，聚成库，明镜般闪耀着波光；正南方向沿山脊筑有城墙，巨龙般爬上山梁，墙外深沟作为天然护城河，城门开在正东坡下，两旁有箭楼卫护着城门。城墙绕南、西、北三方，围成城堡，南、北城墙分别沿斜沟爬上梁顶。梁为东西走向，梁顶西北城墙和南北城墙相接，形成墙角。北城墙上等距离筑有三个箭楼，中间那座箭楼的下方处有一段缺口，从顶上一直断到地面上，长约7米，如一条巨龙被拦腰斩断。缺口断面如刀切斧剁一般，两边齐刷刷劈裂下来，看样子不像是留下来的门道，因为城外临深沟，不通路，留此门道有何用处？那断茬痕迹看似年代久远，绝非现代人所为。断茬处，夯土筑墙的土层清晰分明，从底层到顶层共68层，每层厚约12~15厘米，据此推算，城墙高约9~10米。城墙横切面呈梯形，底宽约7米，顶宽约2米。从断茬上裂缝的上扳块夯土块下来，见夯土层新茬土色分为两种，土层总体呈红禇色，而接茬颜色却是灰黑色，让我联想到长城。传说修长城时，曾蒸土熬粥，以利坚固，莫非这宁塞古城当年在修筑时，也作过土质处理？

古城内正中处，有一座两层建筑，下层为高大的窑洞式样，上层为房屋。下层的窑洞东西南北均开口，形成一个“十”字，据说这是雄踞于城中心的钟楼，城内四条大街在这里交汇、交叉。城内房屋已经坍塌殆尽，但当年的壮观与辉煌仍然可以想象出来。

二、沉入历史的湖

古城年代久远。

就像城下的那绿莹莹的水库，远看碧波荡漾，近看深不见底，成了一个真正的湖。据明嘉庆《定边县志》记载：县南建有21城寨。北宋时，从太祖建隆初至英宗治平末百余年，对北辽、西夏、吐蕃消极防御，自元符二年冬，凡陕西河东建州一、军二、关三、城九、寨二十八、堡十，宁塞城至少建于此时，或者更早。

据史料载：宁塞城旧属栲栳城，宋夏州地。明成化十一年（1475）巡抚余子俊在此修长城，筑堡寨，又创置了宁塞堡。城设在山腰，周四里三分，楼铺一十八座。隆庆六年（1572）将城墙加高三丈三尺。万历六年（1578）砖砌牌墙，城垛高5尺。

这里提到余子俊，是应多写几句。他生于1429年，卒于1489年，字士英，四川青神县人。景泰二年进士，曾任户部主事、员外郎等职。成化六年拜右都御史，次年升任延绥巡抚，十一年为陕西巡抚，前后任职17年，主持修秦塞长城，凿崖筑墙，掘其下，连比不绝，每二三里置敌台崖寨巡警。又于崖寨空处筑短墙，横一斜二为箕形，以瞭敌避射。共筑城堡11座、边墩15座、小墩78座、崖寨819座，周湾长城段长城为其所修，全长 4公里，旧城子和宁塞城为其所建。

据《延安府志》载：明制“宁塞堡军丁并守瞭共2445名，马骡1571匹。”可见其当时规模之大和地位之重要。到清代，其地位下降了，但仍有一定规模。《清兵略四》载：“宁塞堡守备1员，外委1员，马战兵9名，守兵100名，拨柠条梁17名。”并载有该堡马匹、马夫、军费银两记录。又据《陕北文化概览》记载：明嘉靖二十五年（1546年）和二十六年（1547年），明军与鞑靼（蒙古人）两次大战于宁塞城。据《吴起军事志》记载，在这里曾有三次大的战事：明嘉靖二十四年（公元1545年），蒙古军数万，劫扰宁塞堡，总督张玉衍调兵抵御未得逞，此时，在余子俊筑城前 0年。明嘉靖三十二年都御史王一旗败蒙古兵于宁塞堡，此时据余子俊筑城前24年。清同治六年（公元1867年）冬，甘肃蒙城回民义军马三元率三千人两次攻宁塞堡，杀死堡内把总杨生泰、外委乔万有等。

看来，宁塞古城是一座用鲜血筑就的城池，是一座用白骨垒起的寨堡，它虽然不巍峨，不园林，不完整，但它有古老，有故事，有残缺，还有这大漠之风情，库水之神韵，历史之沧桑，确实耐人寻味。

从某种意义上讲，宁塞城是陕北大地的一个缩影，是放大的边塞吴起！

三、杜总兵之墓

在宁塞堡北三里月亮梁湾（旧称卧虎湾）有杜总兵之墓。杜总兵为何人，有两种不同说法同见于史料。

据《延安市文物志》介绍：墓主杜文焕，系明代延安人，崇祯年间曾任宁夏总兵、延绥总兵。对此，《延绥镇志》和《延安府志》均有记载。墓地占地面积约 600平方米。封土为圜丘形，底径5米，高2.2米，墓前原有石像及墓碑等。

1991年版的《吴起县志》却注明此墓：“明总兵杜桐墓，墓场原有石碑、石人、石马，1974年修梯田毁。”

墓主到底是杜桐还是杜文焕呢？对此，我作了一番调查，先在民间调查。城内的住户谁也说不清。找到5 岁的队长吴海东，他知道，小时候，那墓地的石马雕得非常逼真，马背上有马鞍，他和小伙伴常骑在上面玩。

我问：“墓主叫什么名字？”

他摇摇头。只说是杜总兵。接着他讲了一个有趣的故事：

杜总兵墓地的风水非常好，代代出武将，而且武艺高强。南蛮子多次攻城攻不破，亲自带人来掘墓。谁知，那墓白天挖开，黑夜长好，一直挖了48天，还是挖不开。诡计多端的南蛮看时光已近，就将一只鞋脱在墓地，昼夜不停地挖，只听墓内有“长长长……”的叫声，他厉声地喊了句：“长你妈的头!”。

也是合当有事。那杜家有一单传的8岁儿子，这天母亲做饭正忙碌，他要爬上高高的炕，怎么也上不去。他喊妈妈“快拉拉我！”正在和面的妈妈烦躁地骂道：“你往下死呀！”孩子口吐鲜血，当场死亡。孩子死了，风水破了。那墓被挖开了，墓内有芦草人和芦草马，芦草人的一只脚已踏上马镫，倒地的芦草人冒出一股黑血……风水一破，杜家从此破落了。

故事是陕北常听的民间故事的一个翻版，自然不足信，但南蛮子是元代北方少数民族对南方汉人的蔑称。可见此故事流传于元代，或更早。

为弄清杜总兵的身世，我查阅了《明史》，终于找到依据。

杜桐，字来仪，昆山人，徙延安卫。万历年间，升任延绥副总兵，以总兵官衔镇保安，二十一年再徙镇宁夏。自偏裨至大帅积首功一千八百，时服其勇。

杜文焕，为杜桐子。历任延绥游击将军，累进参将、副总兵，四十三年升都督事、宁夏总兵官，屡败寇安边、保宁、长乐。天启元年，再镇延绥。崇祯三年，陕西群盗起，又起兵勤王。

杜弘域，文焕子，也多年镇守延绥、宁夏，为总兵官，崇祯十三年移镇浙江，后因病和父亲归原籍昆山。

从这些记载中，可看出，杜家祖孙三代镇守延绥和宁夏，是明朝西北的元帅。因文焕父子南归，宁塞城边的墓应是杜桐之墓无疑。

四、神氏二弟兄

历史上有许多被湮没的史籍，也有许多被遗忘的人物。

明朝末年，这里有一对英雄兄弟神一元、神一魁应载入古城的史册。

由于嘉靖皇帝乱宫、万历皇帝荒政，到崇祯皇帝登基后，明朝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加上连年灾荒，税赋加重，陕北一带老百姓四处逃命，横尸遍野，强悍者无不揭竿而起。宜川的王子顺、苗羌与延长的“点灯子”联合一起，在清涧、绥德一带与官府作对；王左挂盘踞延绥诸山；王嘉 胤攻陷府谷神木等县。特别是张献忠领导陕北十八寨农民起义，更弄得官府惶惶不可终日。

张献忠的家在离宁塞城不远的柳树涧村，当时这里属延安府。张献忠起义后，官府立即派杜文焕等率兵围剿。情急之中，献忠派能言会道的满天飞前去游说榆林镇兵、他旧时盟兄神一元、神一魁。

这神一元、神一魁兄弟俩，为宁塞城人。那时，杜文焕一家也住在该城。虽说同住一城，可杜家势大，并不把神一元放在眼里，神一元弟兄也不喜欢杜文焕。

当时，杜文焕正领兵东征，未调神一元弟兄同行。因好粮好饷全运前方，留守的镇兵常常断炊。能说善辩的满天飞说动了神一元，他和兄弟神一魁举起义旗，杀了留守参将陈三槐，攻占了宁塞等三堡，将杜文焕一族全部杀完。杜文焕闻知，自率大军杀回，紧追不舍。

崇祯四年，神一元攻占保安，为抵抗官军，又派满天飞四处游说。又说反了合水李老柴，固原马回子，三水田近庵，同官郝临庵，宜君混天猴，洛川上天猴、独头虎，宜川阎玉虎、金翅鹏，安塞谭雄，安定拓光宁、不沾泥、双翅虎、紫金龙等十四路。杜文焕因神一元杀害他全族，定要报仇雪恨，在保安城下打了几仗，神一元阵亡，神一魁率众冲出，西走宁夏。宁夏都指挥王英不等与起义军交锋，弃城南逃。神一魁率军围困庆阳府，斩官兵500余人。义军所到之处，百姓纷纷响应，官兵闻风丧胆，部队很快发展到六七万人。后来，神一魁被叛徒杀害，他的余部在红军友、李部司等领导下，坚持斗争了很久。

神一元、神一魁这两位农民起义军的头领，虽然在战争中先后牺牲了，但他们带领农民队伍向软弱无能的封建明王朝发起起义的举措，为宁塞古城增添了不少光彩。

兵耶？匪耶？

宁塞古城的废墟中埋藏了无数故事。

时值正午，酷热无风，我站在城墙缺口断茬处，暗自思索着内心的疑虑，忽然发现，就在断茬的腰部一侧，有两个拳头般大的马蜂窝，咫尺相邻，数十只黄褐色的大马蜂正在窝边飞来飞去地忙碌着。马蜂生性暴烈，守窝忠勇，攻击亡命，莫非它们就是当筑城或守城战士的魂灵么？莫非它们就是当年入侵者战死后的化身么？它们魂牵梦绕，依恋在古城上，是延续着生前的战斗？还是鼓动起野心勃勃的痴想？我边胡乱思量，也移步离开缺口，沿着草间细径，漫步来到南边城墙根时，忽闻鸡鸣犬吠，不远处有一户人家。房舍背靠山崖而建，临沟劈出一方院子。有趣的是，这户人家，竟在院里筑一圈齐腰高的土“城墙”，“城”里种着西红柿、南瓜、架豆等蔬菜。这有必要筑土墙么？这圈低矮的土墙，挡不住翻越，添不了景致，筑它何用？再一想，人家能花气力筑一圈围墙，自有道理，也许是对近旁的宁塞古城一往情深，要不就是对古城的效仿，抑或是想亲身体验一下当年修筑古城的况味吧？怀着好奇，我决定去这户人家一趟，作些采访。

沿着白白的沙土路，我来到他家门口，应声出来为我打开篱笆门的，是一位不到 0岁的年轻小伙。小伙姓杨，很健谈，几句话后，我就知道了他家里有一位89岁高龄的老奶奶，这正是我所企望采访的“目标”。我更来了兴致，在小伙子热情引导下，进了房门。屋子很宽大，布置得很舒适，小伙子介绍我认识了老奶奶。老奶奶名叫李月明，身体很硬朗，眼不花，耳不聋，精精神神地背靠衣柜坐在地上的毯子上，对面靠着炕墙坐着她的妯娌，两人正在拉话。那人也78岁了，身板强健，可惜耳朵聋了，听人说话，不由自主地凑近前来，侧着耳朵。老奶奶身边，就地铺着一领凉席，席上仰躺着一个半岁大的小男孩，两脚朝天蹬着，夹在两腿间的小牛牛射出一道亮亮的细尿线，引得屋里几个人手忙脚乱，一片笑声。屋里有个正在洗头的年轻女人，一头秀发如瀑布般泻下，猜想她就是小杨的媳妇了。见有我们进来，匆匆洗毕擦干，顾不得梳理，只把长发披在肩后，就张罗着为我泡茶递烟，还催促鼓励着老奶奶：快说，快说。

老奶奶也很健谈，记性也好，说得一条一款的。她说：就在她丈夫还只有5岁大的时候，公公就被攻入城堡的土匪打死了。那是一个朗朗烈日下的午后，盘据在八里庄的土匪，大白天就下手抢掠了。当时的八里庄寨子里，驻着百十号土匪（估计是军队或地方保安队伍，兵匪一家，老百姓干脆称为土匪）。土匪头子名叫杨厚学，那一天，杨厚学领着全部土匪来攻城，在羊毛线拧成的绳和毛毡上浇上油，挂在寨门上，燃着了门楼。大门被烧开了，匪徒蜂拥而入。当时城堡里只住着杨、张两户人家，共有三十多口人。土匪人多势众，进城后见人就打，将她公公反绑了吊在梁柱上，逼他交钱交大烟。边吊打边逼问着：“你说，是红军好还是杨厚学好？”公公不认识杨厚学，只听说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土匪头子，面对杨厚学的逼问，就说：“红军好，杨厚学好他妈个蛋。”一下惹恼了这个杀人魔王，当下把公公打死了，仍不解气，又接连打死了公公的两个弟弟。当时，二公公19岁，三公公才15岁，兄弟三人同时惨遭毒手。城堡另一户张姓人家，当家人也被土匪抓住要钱，他们还把当家人的媳妇绑在柱子上，用火棍烧焦了 。当家人破口大骂：“钱有的是，就不给你！”两口子也被土匪打死，这一天，城堡里共有9人惨遭杀害。

共 6017 字 2 页 转到页 【编者按】大漠孤烟，长河落日，一直是历代文人所追求的意境，如果能走进这种意境去体味更是人生之幸。《烽火狼烟宁塞城》一文，作者以记录与宁塞城有关的人与事为主，分：穿越废墟——沉入历史的湖——杜总兵之墓——神氏二弟兄——浩劫留下的沉思为五小段，来讲述宁塞城的历史风云，为我们探索宁塞古城提供了一条路径。文章主旨高远，作者于不经意处流露的书卷气、学者味使本文可称得上是“文人散文”。宁塞城虽然已破旧，败落，但几度沧桑，文章紧扣“我”之所见、所听、所感、所想来安排层次，步步推进，让读者跟随作者的目光不仅游览了宁塞古城，还且还获得了深厚的历史积淀。文章的成功之处在于作者在记叙叙事的同时，总是自然巧妙地融入自己的真情实感，使得作品整体上显得深沉、厚重。如“我”听完老奶奶的诉说后赶到“一个经历了近一个世纪的沧桑，经历了无数次土匪、团保的折磨，目睹了无数次血腥的场面的人，能不麻木吗？这麻木中有一股子大气，像她家门前河里的流水一样，虽轻轻缓缓，但人大气如云……”。写到宁塞城遭毁文革的那一段，作者的感情显得忧郁深沉，这恰恰又是一个有良知的知识分子的心态真实写照。此外文章朴实、很实在，作者如实的叙述了自己的宁塞之旅，不提升，不虚构，作者正是基于此的主张，以饱满的情绪与渊博的知识结构出宁塞城的点滴与古今供读者体味把玩。感谢作者赐稿流年，！祝安好！【：地人】【江山部·精品推荐14070 0015】

1楼文友： 10:58:18 拜读高老师的文章，佩服！这才是真实的文字与情感，不似几多人的无病呻吟。谢谢赐稿流年，祝愉快！

2楼文友： 09:48:55 品文品人、倾听倾诉，流动的日子多一丝牵挂和思念；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 逝水流年 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 爱，是人世间最美好的相逢，用文字找寻红尘中相同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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