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西藏牧民群三巴那根长长的腰带散文

1964年春天，索曲河里的冰已经开始融化。那一天，驻索县独立营的一个通讯兵来高口二连送急信，他为了赶时间，就冒险骑马从冰面走过，不幸连人带马掉进了冰窟窿。幸好遇到前塔乡牧民群三巴从区供销社买茶叶回去刚好路过那里，他看到一位解放军同志掉进了冰河，立即奋不顾身地爬上冰面，冒着生命危险，解下自己长长的腰带，将解放军同志从冰窟窿里救了出来。我立即到索县用电报给报社发了条消息，西藏社很快就派来位，采访群三巴的先进事迹。区长要我给同志当翻译，我也就将它当成是刘书记给我布置的“甩掉拐棍”任务的一次“考试”。

采访结束了，同志却好像意犹未尽，他拿出一个小本子，在里面翻了翻，对我说，他早就听说1952年在高口区发生过一次小小的战斗，问我知不知道？这让我记起刚去前塔乡跟着达娃永忠学藏语，他给我讲的那个故事。

那一天，我和达娃永忠一起去益雄村，刚刚进入山口，一幢座落在沟旁的土房子映入我的眼帘。这土房子虽说没有区里现在住的那栋土房高大，但我自从来到前塔乡，转了几个自然村，看到的尽是牦牛毛帐篷，这土房子就好比是立在黑色鸡群中的一只土黄色鹤子了，在小山沟里特别地显眼。我问：“谁家的房子，这么气派。”永忠说：“这是易荣家的房子。十一年前房主人就被高口乡的俄本杀掉了。”他的一句话，让我记起区干部老陈曾经答应给我讲，但又一直没能讲的那个故事。我问永忠：“你也知道易荣和俄本的故事？”永忠笑着说：“那时候我还小，听大人们说过。”一路上，他就给我讲了易荣和俄本的故事：

我们刚才看到的房子是易荣家的。这家的主人叫次仁央登 ，是土匪“霍尔果”的头目。“霍尔”是他的“如巴”（骨系。是将人体从头顶直到脚踝，每块骨头都取一个名字，作为某一家族的族名，称为“如巴”。也就是同一血统的几辈人。汉语或可称为‘骨系’）。“果”的意思是帮派。高口区现在住的那个院子，原来是俄尔家的，那家的主人贡布成多是另一股土匪“俄尔果”的头目。“俄尔”是族名，“果”是帮派。长期以来，这两股土匪烧杀掠抢，无恶不作。他们奸 女，事毕之后，竟丧尽天良地将女人编在发辫里面的几颗珊瑚珠、松耳石都要连着头发一起用刀子割走！汉地有句老话：兔子不吃窝边草。这两只疯狗的住处相距也就是十多公里，俄尔果·贡布成多仗着人多势众，一度将霍尔果·次仁央登驱赶到唐古拉山北面的青海登木齐地方去了。次仁央登也不依不饶，多次翻过唐古拉山来偷袭贡布成多。他们互相厮咬，冲突不断，战事不绝，成了益塔部落的一大祸害。当地牧民群众只要一提起这两股匪徒，无不咬牙切齿，恨之如骨。西藏和平解放后，成立了昌都解放委员会，牧民群众纷纷要求昌都解放委员会下属的丁青办事处严惩这两个匪徒。丁青办事处根据党的民族政策和统战政策，专门派了工作组来到巴青，耐心地教育他们，后来还安排贡布成多和次仁央登到巴青一起坐下来开了一次和解会，希望能够先缓和他们之间的矛盾，再进一步改造他们。在会上，两个匪首信誓旦旦地表示一定要改恶从善，保证决不再互相为敌，听说当时还写下了和解文书，双方都在上面签了字划了押。次仁云登的妻子是高口乡沃且地方齐西喇嘛的女儿，次仁云登觉得，既然已经与贡布成多达成了协议，今后也就可以相安无事了，他带上妻子玉珍和弟弟永忠去看望岳父齐西喇嘛。贡布成多抓住这个机会，让自己的亲信格桑洛布（齐西喇嘛小女儿的相好）也去了齐西喇嘛家。格桑洛布将手枪藏在藏袍长长的衣袖子里，来到正坐在灶边喝酥油茶、吃肉的次仁云登身旁，二话没说，立即就开了枪。次仁云登的弟弟永忠当时正在马厩看马，他听到枪声，知道大事不好，即刻翻身骑马逃走了。再派人去一打听，哥哥次仁央登已经命丧在格桑洛布的枪口之下。永忠哭着同叔叔宋扎一起跑到索县向工作组反映情况。工作组以大局为重，仍然希望通过耐心教育和等待来争取贡布成多。可这时候的贡布成多已经被他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将办事处对他的耐心教育和等待当成了懦弱无能，拿他没有办法。他纠集了七十余名匪徒，在丁色卡（就是高口区后面的高山）构筑工事，还口出狂言：若解放军真的敢来攻打他，来一百个他就杀掉九十九个，留下一个回去报丧。那时候川藏、青藏两条公路都还没有修到拉萨，很多进藏物资是从成都先运到昌都，再经由黑昌公路运到黑河，然后再用牦牛驮运到拉萨去，所以黑昌公路的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可是这伙土匪的活动区域，刚好处在索县到丁青这一段路线中间，直接威胁着黑昌公路的安全。最后是办事处将情况上报西藏军区，军区又报经总参谋部批准，命令五十二师派骑兵侦察连，1952年6月22日秘密包围了贡布成多的巢穴，次日拂晓发起攻击。这时候贡布成多扬起帽子，高喊投降，解放军立即停止攻击，派人前去受降。贡布成多夫妻俩人突然指挥匪徒开枪，打伤打死解放军多人。解放军被迫还击，当场击毙匪首贡布成多和他的妻子，彻底消灭了这股土匪。

听完这个故事，同志挺满意。他说：“我要是能像你这样会藏语，那该多方便呀。这次既然遇到了你这位好翻译，还想再辛苦你一趟，陪我去看望老英雄布德同志好吗？”

我到巴青一年了，对英雄布德的事迹早有耳闻，但从来没有机会看看这位老英雄，现在正是一个好机会。我将的想法告诉区长后，就专门陪他去益塔看望了布德老英雄。

1959年，布德是那曲公路养护段吉鲁通林场的一名临时工。在林场里，那些汉族干部和“金珠玛米”， 处处为贫苦牧民着想。布德认定了共产党和解放军就是藏族人民真正的朋友，是自己的亲人。

一天，200多名康巴叛匪突然包围了林场。情况十分危急，领导决定派布德带着告急信，趁夜色潜出包围，去向上级求援，可他刚出林场不远就被叛匪抓住了。

那时候天还没有亮，叛匪就将布德捆绑起来，关在一间土房里。布德为了不让叛匪发现那封告急信，就偷偷用牙齿将信从怀里叼了出来，嚼碎后咽进肚里去。正当他快要咽完时，被看守他的叛匪发现了，立即将他吊起来，用皮鞭猛抽。天大亮后，又将他栓在马后面拖着飞跑，布德的衣服全部拖烂了，头上背上全是鲜血，昏死过去，但布德没有向叛匪吐露半个字。

叛匪没有了法子，便将布德绑到一根木桩上，拿出农奴主残害农奴时挖眼睛用的铁勺子，威胁他说：“快说，林场有多少人，多少枪？你的心向着哪一边？”布德回答道：“林场里的人比你们多得多，还有很多枪和炮！要说我的心，共产党、解放军来西藏这些年，全心全意为西藏人民求解放，就是瞎子心里也清楚，我们贫苦牧民心永远向着共产党！”叛匪头子气急败坏地一挥手，几个匪徒疯狂冲上去，残酷地挖掉了布德的左眼，布德疼得昏死过去，刚刚苏醒，叛匪头子又逼问他：“说不说？不说把你那只右眼也挖掉！”布德咬紧牙关，高声痛骂叛匪，毫无人性的叛匪又挖去了他的右眼，还用滚烫的油浇在他的双眼上……。霎时间，布德眼前一片漆黑，他再次昏死过去。

采访结束了。同志紧紧握住布德的手，连连说：“您是百万翻身农奴的光辉榜样。”

这位毕业于复旦大学专业的，那几天就成了我的一位从远方来的好老师。我从他那里学到了不少写作报道的知识。（在完成采访任务离开高口时，同志给我和藏族干部拉旺照了张合影）。

同志回拉萨后，西藏头版报道了牧民群三巴冒着生命危险，从冰河里救出解放军战士的英雄事迹。1965年自治区成立时，群三巴冰河救解放军战士时使用过的那根长长的腰带，还陈列在布达拉宫前的西藏革命纪念馆。后来同志又给我寄来了好多有关写作的书。就是在他的指导下，1964、65那两年，我是全地区稿件见报最多的两个通讯员中的一个人。

我的这位老师——同志的故事讲完了。可是我一直没有写出他的名字。并不是我忘恩负义，将自己老师的名字忘记了，而是在那一年之后发生的那场文化大革命，西藏“率先”成为了革命的对象，我的那位老师在劫难逃也成为了黑帮。一次区干部集中到县学习，有人就“顺藤摸瓜”说：“既然那是黑帮，西藏上面登得明明白白，咱们巴青县直接接触过他的人，头一个就是你王寿民。你必须老老实实交代问题！”说句心里话，同志那次确实对我说了好多好多的话，可是我觉得，句句都是符合党的政策的好话呀。造反派一个姓杨的女头头冷笑一声：“哼！都是好话？那‘无冕之王’、‘正义化身’也能算是好话吗？！”

哦，我总算是想起来了。一次同志跟我随便聊天，他说过一句话：“在过去，律师是正义化身，我们就是无冕之王。”真没有想到，就是这么平平常常的一句话，竟然成了我的罪过。后来又逼迫我写交代材料。实在没有了法子，我只好将这句话照原样写了出来。这份“材料”，后来是否转到西藏社去了，我就不得而知了。但是我一直因为那“材料”而内疚，自觉无颜面对尊敬的老师。直到今天，我也没有勇气将老师的大名写出来。

共 510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一篇温暖而又让人感到沉重的文字。驻索县部队的一个通讯兵在送急信的途中冒险骑马从索曲河里冰面走过不幸连人带马掉进了冰窟窿，被前塔乡藏族牧民群三巴冒着生命危险，奋不顾身地爬上冰面，解下自己长长的腰带，将那位解放军同志从冰窟窿里救了出来。西藏社很快就派来位进行采访，作者做翻译。还采访了当年发生在高口区发生过一次战斗，文中作了详细的描述。后来作者直接拜为师，向他学习写作。文中，作者也沉重地讲述了后来文革时那位成为被批斗的黑帮，有人还逼作者写材料，一直让作者难过至今。文字朴实深情，热情洋溢地歌颂了藏族同胞勇救解放军战士的英勇献身精神，以及浓郁的军民鱼水情，让人感动。推荐赏阅！【：山地7 】【江山部精品推荐01 041412】

1楼文友：201 - 08:11:1 读完为前塔乡藏族牧民群三巴骄傲，同时也为西藏社那位难过。

回复1楼文友：201 - 11:24:00 山地老师：您真是一位心地善良的好老师。我的那位老师在西藏的时候，报社还有几个与他同病相怜的人。有一句老话说：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我觉得这句话很有些道理。那时候西藏有位才华横溢的（也就是我在学藏文时那位女班长的 ），他也是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后来却成为新华通讯社的主要领导了。遗憾的是我没有了zhao老师的联系地址，现在只能够衷心祝愿他：万事如意！扎西德勒！！！

2楼文友：201 - 08:01: 8 品文品人、倾听倾诉，流动的日子多一丝牵挂和思念；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 逝水流年 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爱，是人世间最美好的相逢，用文字找寻红尘中相同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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