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舌尖丈量春天

摘要：“献岁春犹浅，园林未尽开”，春日虽浅，但她来了，不信，你可以用舌尖丈量一番…… 总觉得“三月”和“阳春”两个词是不搭的，三月都快过完了，依然甩不下棉衣、棉靴，停了暖的办公室坐一会儿就感觉冷气穿透衣服简直要钻到人的骨髓里。隔着玻璃窗望着外面不太明媚的天空，想着“料峭春风吹酒醒”、“春寒料峭；冻杀年少”这样的句子，埋怨着早春的气息混淆在冬天阴冷、颓败、灰暗的品相里。

有些怀疑，春天是不是被高楼大厦、钢筋铁泥锁住了，回老家吧，嗅嗅乡村的惠风，也许能感受到春天的一丝气息。

一进家门，六岁的小侄子蹦跳着跑过来递给我一样东西，针管状、尖端青绿中染着微红，尾端鹅黄色，鲜嫩鲜嫩的。我眼前一亮，是“茅针”！我把侄子递过来的茅针轻轻握在手里，像握着一段割舍不掉的岁月。

儿时的记忆里珍藏着一段关于茅针的回忆。大概三月下旬，田间陌上、河岸沟边，到处都生长着茅针，成片成片的，但是那些刚刚长成味道鲜嫩的茅针隐藏在干枯的草叶里，需要仔细辨认才能发现。乡野间的孩子们，不知是谁发现了第一根茅针，我们便成群结队地呼啦啦跑到田野里抽茅针。天尚冷，远望着田野隐隐约约露着点绿色，那点绿色对于我们就是抵挡不住的诱惑。我们喜欢在沟渠边找寻，因为沟渠边的茅针经了水汽的浸染，格外鲜嫩。双脚在枯草间慢慢挪动，眼睛瞪得大大的，唯恐不小心踩坏了哪一根。每有发现，便心头一喜，大叫一声，我找到了一根。然后轻轻一拔，茅针就乖乖地出来了。剥去鲜绿的外衣，就露出了一支白亮的软针，迫不及待地放入嘴里，甜滋滋的，一股清新的味道从舌尖沁入心肺，春天的气息就这样弥散到我们的身体里。到最后，我们都是空手而来空手而归，那些劳动果实在劳动的过程中就被馋嘴的我们享用了。抽茅针的时段是极短的，那些茅针生长的快得让人称奇，和我们捉迷藏时还是娇嫩稚弱的孩童，很快就成了白发苍颜的翁媪。清明一过，茅针就长的尖尖的、长长的、饱鼓鼓的，穿着紫红深绿交杂的外衣，食之无味了。我们这些馋嘴的孩子们，怀着一丝侥幸再到田野寻觅，结果抽到的都是这样的茅针，只好悻悻地说一声，这么快就老了啊。到最后茅针绽出毛茸茸的穗子，远望白花花一片，苍苍茫茫的感觉。现在想来，美好的东西总是短暂的，譬如青春、譬如黎明……

后来读清代顾景星《野菜赞》，有记载茅针一条：“二月生，白花如芦，未出叶时，茸茸然，味如饴。”那些普通的卑微的如同家乡祖祖辈辈生活着的父老乡亲一般的茅针得到文学家“味如饴”赞誉，我很是欢喜。再后来读到范成大“茅针香软渐包茸”的句子，小小的茅针还能走入诗歌的文学殿堂，在文人的笔端浅吟低唱，更觉得小小茅针绽放出不平凡的灵性了。

我终于忍不住剥开了手里的茅针，把那支银亮的软针送入口中，轻轻咀嚼，一团初春的气息，弥散在我的唇齿间，我仿佛把春天含在了嘴里。

临近中午，母亲说我老用电脑、老看书，给我包荠菜馅饺子，吃了可以明目。如果说茅针点亮了我们这代人童年记忆里的温暖灯盏，那么荠菜和其他能吃的野菜就是曾经帮助父辈们度过饥荒之年的救命稻草。父辈们都是从三年自然灾害时期走过的人，那些不种自生无需施肥培土的野菜成为维持他们生命的宝贵食物。当时如果没有那些可吃的野菜，一定会饿殍遍野。听母亲讲过，那时，吃米糠做的窝头都吃不饱。一开春，姥姥带着几个孩子一大早就到田地里挖荠菜，母亲说，荠菜是野菜里的上品了，挖的人那么多，哪那么好找啊，姥姥就带着孩子们到人们不愿去的坟地里挖，母亲说她的胆子就是那时候练出来的。姥姥把荠菜洗好，用热水焯一遍，然后和在米糠里，撒上盐，蒸出的窝头便是美味佳肴了。逢着哪个节日，姥姥还在里面滴几滴油，几个孩子吃起来觉得简直就是八珍玉食了。到了我们这一代人，荠菜已不是赖以充饥的主粮了，儿时母亲给我们包荠菜馅饺子是为了给我们改善口味、增加营养。

后来，听到了一个关于荠菜的故事，就更加深了对荠菜的喜爱。唐末，王宝钏抛绣球选婿，抛中乞丐薛平贵，王宝钏父亲嫌贫爱富不答允，平贵与宝钏便私奔道长安城南五典坡。后来，西凉国反唐，薛平贵奉命西征，王宝钏只身一人守寒窑一十八年。十八年中，王宝钏靠挖荠菜充饥艰难度日，挖光了寒窑附近所有的荠菜，因此寒窑周围方圆几里地，从此不再长有荠菜。想不到，小小的荠菜竟见证了一个古代女子坚贞不移的爱情。那种相思、那种执念，一口口就着青青荠菜湮没在十八年的漫长等候里。

“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好一个“春在溪头荠菜花”，原来小小荠菜是率先向人们报春的使者。微寒中，我们总是抱怨春日来得迟缓，抱怨早春乍暖乍寒，沉重凝冷，这清淡、野味的荠菜不是春天的馈赠吗？

春、夏、秋、冬四个季节也如人一样各有各的秉性，各有各的规则。春天一向是迈着细碎步子的羞怯少女，低调内敛，不事张扬，尽管人们急切地想一睹她的芳容，对之千般期盼万分倾慕，她依然不急不缓，来时从不浩浩荡荡、长驱直入，而是半遮粉面、悄无声息。你需要放轻脚步，才会感受到地气松动，草根子在地下蠢蠢欲动；你需要瞪大眼睛，才会感受到柳条泛青，柳芽在那层青皮下挠着痒痒，这时，春天，就会走到你的感觉中，渗入你的心灵里。

或者，你干脆到乡间的河沟边上吧，抽几根茅针，放在嘴里，细细品咂，牵扯出一段长长的回忆；要不，你就到旷野的田埂间吧，挖一篮荠菜，洗洗干净，慢慢咀嚼，品味一段有滋有味的故事，这时，春天就会溜到你的舌尖上，浸入你的心脾里。

“献岁春犹浅，园林未尽开”，春日虽浅，但她来了，不信，你可以用舌尖丈量一番……

共 2162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一直以为春的气息应该是用身体的某种感官去感受的，可能是看见了发芽了的小草、可能是嗅到了好闻的花香……但是作者却是用舌尖丈量春天的，那记忆之中的“茅尖”与母亲包出来的美味的“荠菜”馅儿的饺子，还有那关于荠菜的小故事。将春天的美好以别样的方式描写了出来，很不错的文字，祝好，推荐！【：冷寒星】

1楼文友：201 -0 - 0 00:42: 6 美丽的文字，拜读欣赏！感谢您对江山的支持，期待赐稿！

回复1楼文友：201 -0 - 0 12:51:04 谢谢，不用扬鞭自奋蹄！

2楼文友：201 -0 - 0 20:51:29 用舌尖丈量春天，这真是一个很好的主意。一般人，都是用眼睛来感受春天，现如今，看了文章，才发现，用舌头来感受春天，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回复2楼文友：201 -0 - 0 21:1 :48 文字浅拙，纯属自娱。

回复2楼文友：201 -0 - 0 21:1 :52 文字浅拙，纯属自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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