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韵散文声音的碎片

豆腐佬，豆浆……

刚来这个城市，每天早上都会听到这样的叫卖声。声音此起彼伏，有的听懂了，有的却无论如何也弄不明白。

爹爹死了，婆婆也死了……

窗下的那个中年女人又在楼下喊，我打开窗外往下看，中年女人挑着两只篮子，一边放着一盆米酒，一边放着一盆汤圆面。

这不就是我们常吃的米酒汤圆嘛？为何喊出来就是，爹爹死了，婆婆也死了……

中年女人操一口流利的南方本地口音，声音清脆莞尔，不用话筒，声音也能传的老远。再过了一段时间，换了一个年轻的女人来卖米酒，声音更高亢更嘹亮。她是中年女人的儿媳妇，大概是中年女人年纪大了，有些吃不开，才换了她的儿媳妇来。

她们的声音实在太好听了。优美婉转的如清晨的百灵鸟，在晨曦中叫醒沉睡的人们。

1

常常怀恋那些声音的碎片。浓浓的乡音似一把时光之剑，瞬间穿透你内心最脆弱的地方。忘不了的乡音，望不见的乡情。

我以前住的地方靠近街道，楼下是门店。门店里有一男一女开了一间发廊。女人手脚勤快，做事风风火火。这一男一女关系有些复杂，他们不是夫妻，却在一起吃饭，睡觉，吵闹，打架。半夜经常听到他们打架的声音。男人粗暴的叫骂声和女人的渗人的哭声在宁静的夜晚显得尤为恐怖。

时间一长，楼上住的人都不愿意了。和房主说，让他们搬走。

房主说，那女人也可怜，离婚了，自己带着个女孩，靠开发廊维持生活呢。男人也是离婚的。男人还有一男一女俩孩子。他那俩孩子成天在大街上流浪，没人管了。男人不是本地人，先前的老婆大概是因为他的暴躁脾气才离开他的吧。

我只去了一次他们的理发店，傍晚，店里有些蚊子在脚下飞来飞去，女人说，点一盘蚊香吧！然后再去把中午的饭热一下，你先吃。男人嘴里说了一些恼怒的话，点完一盘蚊香，用力摔在我的脚下。表情恶狠狠的看了我一眼，看的我毛骨悚然。

夜晚，听到男人粗暴的叫骂声和女人的渗人的哭声。没有人敢去扯架，连围观的人也只有小心翼翼的远处观望。男人脾气太坏，见谁打谁。

过了不久，在群众的强烈要求下，他们搬走了。

再后来，又来了一对夫妇，男的小时候得了小儿麻痹症，走路的时候两条腿像棉花一样扭来扭去，一说话嘴角还流口水，张嘴说话很吃力，半天才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吐出来。他吃饭的难度丝毫不亚于他说话，脖子上的青筋暴怒地像要裂开，嚼咬后，吞咽，脸因为下咽困难而憋得通红。

他们开的是一家生活日杂用品店，因此我回家的时候经常去他们店里买一些生活用品带回去。这家女主人是个很热情的人，身材高而瘦，若是打扮起来还有几分姿色。孩子上中学了，是个男孩，长得高大英俊。

他们店里经常人来人往，男人经常抱着女人坐在自己身上，手还肆无忌惮的在女人的 上大腿上乱摸。女人坐在男人的身上，却和其他的男人打情骂俏。

有一天晚上我经过这里，看见女人和另一个中年女人扭打在一起。那女的皮肤白嫩丰满，肥大的 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却只是远远的看着，无人靠近，无人扯架。两个女人光着膀子在地上扭打着，一白嫩丰满的身躯和一修长苗条的身躯厮打纠缠在一起。女人的腰真细啊！不禁感叹，差不多已是不惑之年的她身材还保持的这样好。围观的男人们都在贪恋地享受这一场绝妙的视觉之宴，还是无人上前扯架。那中年女人从最开始的嚣张叫骂，到最后向围观的人求救。女人的丈夫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一把菜刀，气势汹汹地帮他的女人打架。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去拉扯，好言相劝，丝毫不起作用。她们死死地扭打在一起，我一个人力气实在太小，怎么也拉不开。我向围观的人求助。听见别人说，谁管他们家的事，那胖女人是他们家表嫂，原本就是亲戚，平时好的不得了。这家女人勾引了胖女人的丈夫，胖女人来找她算账，就打起来了。上次也是为了这样的事和别人吵架，我们去扯架。他们说我偏向外人，这次我们都懒得去。那女人经常深夜不归，谁知道她在外边招惹了多少男人，这样的事我们管不来。

这样打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你们快来帮我扯开她们。

在我的央求下，来了几个力气大的男人，将她们拉开。胖女人的衣服被撕得支离破碎。

有人打叫来了胖女人的老公。老公来了后，用一件衣服将胖女人抱住，一言不发的拉着她走了。胖女人伤心地嚎啕大哭起来。原本是来声讨小三儿的，却反被人剥光了衣服痛打。

围观的人久久不愿散去，大家还站在一起议论纷纷。说这男人没用，女人才去外边吃野食。连那孩子也不是他亲生的。

打这以后，我再没去他们家买东西了。远远地路过他们店门前，看见他们店里还是人来人往。有一天晚上，他们店门前又聚拢好多人在议论纷纷，我听见他们说，男人给气球充气的时候氧气瓶爆炸了，面部炸的血肉模糊。人不行了，已经送医院去了。

他们的店面关了好久。后来有人接了他们的店面。

我没有再看到他们。也没有听到关于他们的任何消息。

新来的店主忙着装修店面，忙着开业庆典。我不知道他能在这里住多久。故事每天都在发生，生活还得继续。

2

搬离了原来的老房子，来到我们现在的新房子，确实安静了许多。

每天上班，回家，做饭，带孩子。生活似乎总是这样一成不变。内心也变得波澜不惊。

有一天夜里，突然被楼下的叫喊声惊醒。那是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起先是礼貌的叫老师，老师，我是xx，请开门！然后是大喊大叫的直呼其名。最后干脆是粗鲁的叫骂。我问身边的老公，那人是谁？

他说，是先前从这学校毕业的学生。早年成绩还算优越，最近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疯了。家里管不来，他天天往学校跑，骚扰老师，学生，向他们要钱吃饭，有的老师看他可怜，就给他一些钱，给了一次就还会要第二次。

来了保安将他架了出去，领导对门卫说，不得再次将这个人放进来。

以后每次回家，都会看见他在大门口游荡。有时候看见我，还会笑嘻嘻上前打招呼。老公已经警告我了，让我千万不要和他搭讪，不然缠上了就没完没了。

是啊！这样的事，我们管不了。

我看见他笑容可掬地走到我面前，说：师娘，我认识你。你刚和老师结婚的时候，我还在这里上学。你结婚那天穿着一身粉红的礼服，头上插满了鲜花。那时候，我们宿舍还是后面的山上，我们宿舍的兄弟们都一起大声喊师娘，好漂亮!我们班上的同学还凑钱送了一幅匾给你们，你难道忘了，就是一帆风顺的匾啊！这么大的。他边说边用手比划。

是的，结婚的时候，学生确实送了一块匾，那块匾因为体积大，和新房子的装修风格不搭配，所以搬家的时候我们没要。

我仔细看着他，相貌端庄，思路清晰。谈吐也比较斯文，怎么也不像是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啊！他还那么年轻。

再后来碰上他，发现他一次比一次脏，头发蓬乱，衣衫不整。脚上还只穿了一只鞋。

他的父亲在大门口找到他，拿皮带使劲地抽打他。他双手抱头，卷曲在墙角，一声不吭。刚才还能说会道的他现在变得可怜兮兮。沉默来的太快，他的眼神惘然而呆滞。

学校是他成长的地方，有欢笑有泪水。还有那些见证你长大的花，草，树木。也许来到这里，他才是快乐的。

我们拉开他的父亲。他的父亲是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农民。黝黑的脸上刻满了深深浅浅的皱纹。他无奈的说，我们一家人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从小就让他吃最好的，穿最好的。好不容易供他上了大学，谁知道他现在疯了，成了废人，我们这么多年的心血全白费了。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他上学，和村里的孩子们一起去外边打工，那也比现在强。

在众人的劝阻下，他拉起孩子回家。那孩子就是拧，在地上就是不起来。父亲拿起皮带又要抽打他，他吓得双手抱头，仍然顽固的赖在地上不起来。

围观的人看不下去了。纷纷指责他的父亲对一个精神有障碍的人太暴力。有老人蹲在地上和孩子好言相劝。孩子勉强同样回家。

父亲为了防止孩子半路上逃跑，他将孩子和他绑在一起，摩托车缓缓启动，然后加速，孩子的两只脚还在满是飞尘的水泥路面上拖拉。唯一的一只鞋也掉了。后面的人惊呼，孩子的鞋子掉了。摩托车绝尘而去，那绑在后面的男孩子，更像是一具死去的尸体，确切的说，是一具没有自由的行尸走肉。汶川大地震中，我在电视上见过一个男人在废墟中找到他死去的妻子，把妻子绑在摩托车后面，带她回家。所不同的是，这个男孩子还是活生生的，看着那两个绑在一起的男人，心情特别沉重，为男孩子未来的命运无比担忧。他以后的日子说不定将会在捆绑中度过。人世间最大的悲哀，只怕莫过于此了。

今夜，细雨蒙蒙，夜晚很宁静，房间里只剩下时钟行走的声音滴答滴答。若是平时繁星闪闪的夜晚，与我家一院之隔的小楼房里，会清晰的传来各种各样的嘈杂的声音，孩子的哭声，小夫妻的争吵声，年老女人的叫骂声，狗的叫声，车子发动的声音……

今夜，大概是因为天气的原因，隔壁小院里暂时安静下来。

经常会听到一个沙哑的年老女人的声音，最先是骂自己的老公，他们家有一台大客车，在市区跑长途，我因为经常要去市里办事，所以经常坐他们的车。男人身材高大魁梧，性格豪爽大方，结交许多五湖四海的朋友，经常在一起喝酒。那时候经常听见女人深更半夜的叫骂声，大概是男人被骂的烦了，索性夜不归宿。女人变的更加疯狂了。硬是说男人在外边有了人。和左邻右舍，和所有她认为和男人有关系的女人吵架。突然有一天，男人突发脑溢血死去，死前连一句话也没有留给她和孩子们。

男人死后，她又说男人的好。幸好孩子的爸爸有远见，买了两套房，现在儿子一套，女儿一套，要不然现在房子这么贵，谁还买得起。

其实女人的年纪并不大，男人突然死去，她似乎是一夜之间就变成老太婆，男人死去之后，爱骂人的性格还是没变，深夜，又听见她和儿子对骂，那儿子也快要被她骂疯了，跪地求饶，连哭带嚎地，似野狼叫。不久，儿子一家去外地发展，女人似乎安静了一段时间。一日，在大街上遇见她，她大声和我打招呼，脚下也似踩着风火轮似的，待我反应过来，人也走的老远。

她现在和女儿住在一起，男人死的时候，女儿才十六岁，八年时间过去了，我觉得她还是没有忘记男人，儿子不听话的时候，她哭。要是你爸爸在就好了。女儿出嫁，她哭，要是你爸爸在就好。女儿生孩子，她哭，要是你爸爸在就好了。小外甥不听话，她哭，要是你外公在就好了。女人无时无刻不惦记男人。骂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爱，所有的痛，思恋，希望，都在里面，只有骂出来，声嘶力竭的呐喊，才会找到真正的自我，才会证明此刻生命还存在。

4

我差不多每天都会去那条小路。小路静悄悄，不宽的水泥路面在窄窄的小巷中穿过。小巷两旁所有的大门都紧闭。只有透过院墙里茂盛的植物才能知道这里有人住。偶尔有狗经过，走走停停，像是在寻找食物，又像是在寻找同伴留下的痕迹。花狗，黑狗，名贵的藏獒……在小巷里来回穿行。在嬉闹玩耍间，听着主人的呼唤，便一溜烟地从门洞里钻进去。

每次路过小巷，我都会看见一位老人孤独地坐在门口，她家红漆的大铁门半开着。黄昏最后一抹斜阳照在她苍老的面孔上，暗黄浑浊的眼睛如渐渐西沉的太阳，看不到如何色彩。

衰老不可避免，生命诞生于自然，最终又回归自然。谁又能知道她有怎样的一生。她的大女儿说，小时候孩子小，条件差，吃了很多苦，老了以后，我们的条件好了。她却老年痴呆了。不认识我们。连隔壁关系最好的张大妈也不认识。

能够遗忘何尝不是一种解脱？难道还要将这人世所受的苦难一字不忘的带进棺材？

她终于还是去了，去了另一个世界，在静悄悄地夜晚，一个人孤零零的上路。那把她经常坐的红漆木椅子还在大门口，红漆的大门却紧闭。

儿女们为她举行了声势浩大的葬礼仪式，礼炮，乐队，响彻天的锣鼓与鞭炮，道士与乐师在她的棺木旁旋转，儿女们跟随其中，撒下大叠大叠的钱。

我想，她是不需要这些的，她只是去了她该去的地方，安静的地方，这样的喧闹她不需要。

5

仍然喜欢去那小巷，不急不缓的行走着，身后传来疾走的脚步声。高跟鞋敲打着水泥路面，一步急一步，打破了小巷的安宁。我急于摆脱这急促的脚步声，加快了步伐。我走的越快，后面的脚步声也跟的越快。我索性站在路边，等着她走去前面。

一身穿白色套裙的年轻女子疾步而过。高跟鞋越敲越急，很快消失在小巷的尽头。

年轻女子身材消瘦，表情急躁，手提精致的坤包。脚下的高跟鞋大概三寸以上。穿这样的高跟鞋疾步而走，想来也许是有急事要办，也许是正在赶赴一场盛宴。

她正在匆忙赶路，无暇顾及路边的许多美丽的花正在安静开放。

人生有多少时光是在匆匆忙忙的琐碎生活中度过？直到自己老的不能行走了，才慢慢融入这慢节奏的小巷中。

我认识的女子里，有一位穿高跟鞋穿的特别高雅淡定。

林姐是一位已过不惑之年的女子。林姐有许多高跟鞋。有一次我约她周末去郊外爬山，来到出发的地点，我惊奇的发现，她居然穿了一双高跟鞋。我问她，爬山还穿高跟鞋，脚会疼的。她笑道，早上在家里找了，没有找到平地鞋。就穿这双，鞋跟不是很高。我心里暗暗惊叹，还不高，对于很少穿高跟鞋的我来说，已经很高了。

共 6 64 字 2 页 转到页 【编者按】声音的碎片，此篇文，标题颇新，语境绘声绘色，颇带有回顾意味，随时光变迁，如放电影回放般，作者娓娓讲述了一则则发生在自己生活周围的一些事情，这些百姓间的故事有陈旧的，也有近期发生的，体味人间百态，那些怀恋的声音读来，引人入胜，有一定的感染力。起笔从清晨里满街独特的叫卖声开始，拉开了一幕幕故事，街道里人来人往，有人搬来了，又搬走了，开发廊的夫妻店，因打骂不休惹街坊人们生厌而搬迁；开百货店的夫妻店，复杂的情感纠葛以性命难保而告终；一位发疯的捣乱者，其父无奈将其绑回家；喋喋不休的老女人，一生用惯骂亲人的方式来发泄，却也用更多的时间惦记着逝去的丈夫；红漆大门孤独的老人，老年痴呆，最后还是谁也不认识地离开了人世；爱穿高跟鞋的女子，演绎着高跟鞋带给生活的风情万种；菜市场繁乱的情形，遇人婚庆时的插曲；都给作者留下了难忘的声音。通篇文，语言生动凝炼，脉络清晰，有一定的构思，夹叙夹议，展现了百姓举家过日的原始状态，镜头纷呈，取材贴切，带有典型性，对生活有一定的揭示和反映力度。读来，引人思绪不已，回味无穷。赞！问候作者！【沙砾】【江山部精品推荐】

1楼文友： 07:41:48 声音的碎片，此篇文，标题颇新，语境绘声绘色，颇带有回顾意味，随时光变迁，如放电影回放般，作者娓娓讲述了一则则发生在自己生活周围的一些事情，这些百姓间的故事有陈旧的，也有近期发生的，体味人间百态，那些怀恋的声音读来，引人入胜，有一定的感染力。起笔从清晨里满街独特的叫卖声开始，拉开了一幕幕故事，街道里人来人往，有人搬来了，又搬走了，开发廊的夫妻店，因打骂不休惹街坊人们生厌而搬迁；开百货店的夫妻店，复杂的情感纠葛以性命难保而告终；一位发疯的捣乱者，其父无奈将其绑回家；喋喋不休的老女人，一生用惯骂亲人的方式来发泄，却也用更多的时间惦记着逝去的丈夫；红漆大门孤独的老人，老年痴呆，最后还是谁也不认识地离开了人世；爱穿高跟鞋的女子，演绎着高跟鞋带给生活的风情万种；菜市场繁乱的情形，遇人婚庆时的插曲；都给作者留下了难忘的声音。通篇文，语言生动凝炼，脉络清晰，有一定的构思，夹叙夹议，展现了百姓举家过日的原始状态，镜头纷呈，取材贴切，带有典型性，对生活有一定的揭示和反映力度。读来，引人思绪不已，回味无穷。问候祝好！ 清新淡雅,云水环绕,世界万物,一切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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