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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祖培油画艺术的审美象征

对我的研究而言，于祖培创作的《天使系列》学术主题很庞大，不可能用几幅作品就获得深刻的探讨。他给我看的几十幅这个系列的油画作品，不论是在人性深度，还是在精神高度，已跟其个人表述的雄心相匹配。面对画中的 天使 一词，于祖培给我的基本解释，是经过想象、幻想和夸张来塑造的艺术形象。一般人印象里，天使是上帝的女儿，是非人类，是拟人和想象的大能的灵体生物，具有自由意志。可是把现实中的市井百态，以天使的虚拟姿态出现在油画里，这并不稀奇，但若要游刃有余，处理得当则是一件难事。

此刻，我所面对的《天使系列》油画作品，是于祖培阶段性艺术创作成果的试验样本。实际上，对社会学和现实人事，于祖培没有局限于对世间表象的感受力，用无穷延伸的认知能力，试图把物欲横流的社会现象，描绘为万物萧瑟，生机寂灭的荒原。在这令人窒息的现实中，充斥着庸俗卑下的人欲，人们在浑浑噩噩之中走向死亡。从文学角度讲，象征和隐喻，无疑是超越的重要路径。于祖培以温暖而性感的笔调，蓄意制造出深藏不露的社会学问题，藉此重构人性异化的美学象征，以寻求更为含蓄的信仰表达。在这种知识性情中，于祖培对社会学、人性问题、生命与时间，有着极其敏感的认知与表达。他用生命本身蕴藏着的语言、符号、表征，将人类社会的各种意义契机熔铸在他的艺术语言中。尤其是对人类生态学的自我想象，一种类似于艺术救赎式的象征效果。

对一般观众而言，初次欣赏于祖培的油画，可能产生一种难解的神秘感。如果反复解读，便知他的意象表达，或像艾略特的《荒原》，或像纳博科夫《洛丽塔》，也在进行着灵魂的倾诉。于祖培画了百幅《天使系列》油画，风格凌厉而柔软、粗犷而细腻，充满诡异难解的气氛。正是基于制造大量难以索解的符码，避免 裸的流露，他用形象和意象来间接地暗示情绪，这实质上是用象征的手段来造成绘画的艺术效果。他把商业社会男女的淫欲和罪恶，或低层社会卑鄙龌龊的肉体交易叠映，以夸张、变形、移植、象征、隐喻、符号并置，以及线描和二维平涂的方式，突出表现精神枯萎，道德堕落的现代生活。显而易见，他的表现领域是人的灵魂，力求用带有浓厚寓言色彩的心理绘画，揭示人类极其复杂的心理活动，尤其是理性与非理性、短暂与持久、瞬间与永恒相互交织在一起，制造出扑朔迷离的神秘意味。在这种神秘的最深处，散发出当代人灵魂的悸动气息，它旨在越过悲苦的现实人事，仿佛始终在寻找灵魂的导向。

如果我很主观地说，于祖培油画涉及到了艺术史的可能性探索，将自身多年的观察与思考，潜藏在类似悲剧般的《天使系列》中，那么于祖培钟情于油画中的天使，至少预示他不会过早地收缩在单纯的个人审美空间，因而表露出其绘画艺术中最重要的因素：如何让人类灵魂去体验哲学意义上的物质存在。在于祖培的画布上，美丽性感的女性形象，充满青春活力，原本该像万物复苏的春天，生意盎然，但是在于祖培的意象中，这是没有生气的栖息之所，人不生不死，虽生犹死，心中唯有幻灭和绝望，眼前的世界只泛滥着物欲情欲，像一片枯萎的荒原。在这几天的交流中，于祖培暗示我，现代人重复着古代人的罪恶，满世界都在放纵 ，人类成了丧失人性的行尸走肉。昨天下午，在下冰雹之前，我跟于祖培打台球的时候，他随意指着一幅画对我说，在这幅画里，树枝隐喻尸骨，在那里死人连自己的骨头都丢得精光。大胆的人性思考，细腻的心理暗示，使他把现实社会比作地狱，现代人视为没有灵魂的幽灵。他的这种哲学思考，意味着思想深度，也是人文艺术的灵魂。

回到家里，我又开始解读于祖培的《天使系列》，确征艺术作品的价值和意义，不能单纯地取决于画家的技巧、风格、形式，而在于作品的文化内涵与精神诉求。直到晚上，窗外开始下特大冰雹的时候，我重新修正了自己的审美判断，解读出于祖培油画艺术的形象塑造与意义生发，经常在社会学范畴中得到激活，即在人文哲学研究的语境中得到创作灵感的。他对油画艺术的探索，有赖于他敏锐的洞察力，非常注重对生命本源的思考，关注当代生活和科学技术交融的社会现状。在《天使系列》中，于祖培反复以充满想象力、控制力、魅惑力的笔调，触及生命灵魂的导向，时间的嫁接问题。因此，于祖培画笔下的女性是人欲的象征，替代了人的生命，他让人类正视自己的罪恶，洗涮自己的灵魂。他暗示了一种多重焦点的价值观，甚至是一种多重层次、多重序列的精神史。同时，于祖培把艺术拯救的希望与理由，作为一条主线贯穿了百幅《天使系列》阴冷朦胧的画面，深刻地表现出人欲横流、精神堕落、道德沦丧、生活卑劣猥琐、丑恶黑暗的开放社会的本来面貌，传达出对高科技消费时代的厌恶、普遍的失望情绪和幻灭感，表现出现代人的精神危机。

在这种审美意象中，于祖境通过油画艺术探索，试图用新理性主义的美学观点，解释人类的生存状态和社会生活现象，逐步构想人类的新关系。从《天使系列》开始，他进入智性创作状态，表现手法不拘一格，柔和了象征主义、意象主义和玄学派的一些特点。他利用现代女性在树木草丛间的仰卧、平直、站立、倾斜姿态，或在马背上横躺、蜷缩、伸展、扭曲等各种情态，辅以画面上树枝的直线、曲线、折线，造成构图的不同节奏：平稳中的险峻，流畅中的抑制，开放中的封闭，正常中的奇特。与此同时，在他的每幅系列油画中都充满描述与咏叹，抒情与讽刺，描绘与警示，庄严典雅的画面、滑稽可哂的市井情态，交织穿插为五彩缤纷的人心景象。他通过反复无常的喻喻、暗示、联想、对应等象征主义手法及意象叠加，时空交错等当代艺术表现手段，极大地丰富了油画艺术的表现手段，不断暴露了人类自身的粗俗、卑琐、无奈与虚无。

根据我的美学分析，认识的多重声音与多元逻辑，也在于祖培油画中表现出来。一种文化就是开发认识的人类学潜能，又关闭这种潜能，它为个人提供知识积累、语言、范式、逻辑、图式，以及学习、研究和检验的方法等等。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开发人类学潜能，但同时它又用规范、规则、禁止、禁忌，来封闭和压制这种潜能。从《天使系列》中可以看出，于祖培把油画作为一种思想媒介，阐释人类对物质世界和宇宙的认识，以及人类改造世界的无限伟力，同时他又暗示了人类的消极一面，人性的脆弱和异化，以及物质世界的普遍挤压，以致使不少人成为失去人性的人，变为精神空虚的人、平庸的空心人和丑陋粗俗的人。在意识形态的复杂涵义面前，中国当代艺术曾出现过一种装咙作哑的趋势。在这段思考进程中，于祖培把隐秘的人性问题展现在画布上，这意味着《天使系列》作为一种新理性精神的诞生，也是他的油画艺术语言探索的逻辑起点。

这几天来，我欣然这样专注投入，这样废寝忘食，这样疲惫不倦，是因为我完全彻底被《天使系列》感动，仿佛于祖培创造的意象之物，作为任性而自主的生命普系，细看像我的母亲和姐妹，这足以让我敬仰或同情、思考或审视、质疑或融通。在科学文化与平庸社会的复合体之中，于祖培抽出有限的时间和无穷的耐心，逐渐从象征性和超现实，走向了更加广阔的精神圈(观念的生命)。他经历了世界各种新潮文化、文学艺术、东西方哲学、文艺理论的洗礼，以及对艺术探索的深度思考之后，产生了一种忧患意识，这作为一种学术立场，从开始时的不自觉，继而渐渐走向自觉。这种潜藏的忧患意识，就是于祖培所阐发的新理性精神，以隐藏在乐感文化背后的象征语言，标识出历史无可抵挡的时代意义。

说句心里话，在我没日没夜潜心研究于祖培的《天使系列》时，我仿佛经历了人类的一场灾难。他暴露了人的触目惊心的精神残伤感和荒芜感，人的精神家园已成为一片废墟，他为人的价值与精神的摧残而深感伤痛。人失去难以弥补的精神需求而变为精神空缺，人受到排山倒海而来的物质挤压，物欲使人不断转向对金钱与权力的追逐，使自身成为一种异化力量，使人变成物质的奴隶。这无疑使人陷入万劫不复的茫茫虚无与绝望的深渊之中。有幸的是，于祖培借画中吉祥物告诫人们：要施舍、同情、克制、有爱心，这样大地才会复苏，人们才能摆脱不死不活的处境，获得永久的幸福、喜乐和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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