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日常生活的感悟描摹上

文章来源:吴江文学网  |  2020-02-07

在对日常生活的感悟描摹上,在这利益与欲望化的都市社会中,现代人的理性和冷静或许比生活本身更难持久,诗人鸣砂火(以下称砂子)的诗歌,正是从对日常生活的感悟出发,点点滴滴渗透其中的是内心的自我折射,从生活中的“小我”折射出社会中的“大我”,从沉浸于对语言与方式的迷恋逐渐转向了对社会、对人生的关注。从砂子的诗歌中我读出了他写“诗”的过程就是他不断认识生活展示生活的过程。
诗人于坚说过:“一首诗就是一次生命的体验,一首诗就是一个活的灵魂,一首诗就是一次生命的具象。”或许砂子已经意识到这一点,因为我在读他的诗歌时,总能感到他对生活的理解和认知,从平淡的日常生活中寻求写诗的源泉,他把自己的喜怒哀乐融进了诗歌,看看这些诗歌的题目吧,你是否可以读出些什么。《小丑》、写自己或者是底层小人物的收入捉襟见肘的那种尴尬和无奈,《你还有钱吗》、活画出那个于自己是老朋友的人,想借钱又游移不定而自己也囊中羞涩的感叹和辛酸,《男人的痛》、《姐》,《清明节》“男人的痛/莫过不能给自己的父母/给自己的妻子/给自己的子女/带来星点幸福。”读到他这些诗的时候,辛酸和苦涩一起涌上心头,感觉心口仿佛有一个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难受,久久不能释怀。
再来看看《显微镜下的城市》这首诗歌,我假设了一下,砂子大概是在这种情形下写出来的:一个“以人为本,以家为重”的家伙,在写完自己和自己的亲人之后,笔锋一转,就转到了“显微镜下的城市”,我居住的这个城市被赋予了耐人寻味的含义,诗的开头即是一种颇能唤起公众共鸣的写法“我把一座城市放在载玻片上/轻轻压下盖玻片//”把自己的城市放在一块玻璃载片上,这不能不让人产生联想——不是对诗人的而是对这个城市的联想;联想放在载片下,显微镜下的城市会是什么样子?这个想象很大胆也很独特,这个想象力很丰富的砂子,就这样写下来,却是一种细致的描写“压掉那些雨云和积水/那些高楼和矿坑”,因为展现在诗人面前的,已不是城市,是被压缩小了的城市,“让它更舒坦躺着/先调好大螺旋后慢慢/微调小螺旋/物镜。逼近。逼近……”诗的感人的力量就这样出现了,然而,这却不是一支轻松的谣曲,描摹也不可能代替现实,相反,它把现实更为刺目地暴露在一个人的良知面前。因而诗人会这样写,把城市挤压在一个载玻片时看到的是“物镜。逼近。逼近”,“突然狂吠醒来/一阵紧过一阵/噫!谁家的坟茔/生出了一窝野狗”。这样写有点出乎意料,但一点也不牵强,因为诗的修辞最终触动了城市的最阴暗的部位,读这样的诗让人陷入思考。
这个砂子,写完我的城市接下来再写母亲,一首名为《母亲,你内心那些马匹是否在悲鸣》的诗歌,让我陷了进去,整首诗自始至终都渗透着一股忧伤悲悯的情绪,尽管诗人在写这首诗的时候是否在思考着一个底层人的最平凡的遭遇,我们不得而知。但是诗人对于自己母亲的爱和母亲对孩子的爱却有着最深情的认识,“母亲,按理,象你这样锈迹斑斑的年纪/你内心那些马匹应放归终南山脚下任由吃草、追逐/可是没有。在城堡里/你那些孩儿骑着马匹至今都不知该往哪处跑。”以马儿比喻母亲的孩子们,母亲就像一座城堡,为我们避风挡雨,然而母亲却无法为她的孩子们留驻一片可以生存的丰茂的草场。母亲的“忧伤”是诗人真诚的感想的自然流露,而母亲是这个世界最伟大的一份子,她的付出和她所做的一切都会直接触及到了诗人的灵魂深处那根敏感的神经,这也是诗人在善良与精神上回归爱的选择,而这种选择里带有诗人挥之不去的忧伤与悲悯的情怀。“母亲,那天,我看见了姐姐的马长出了翅膀/她已来不及向你告别就骑着红色翅膀的马匹/飞向天边。她的孩儿/和你终生的悲恸将继续遗留在这座城堡里寻找出口。”人生最大的不幸莫过于失去自己的孩子,而这个母亲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骑着红色翅膀的马匹/飞向天边”。尽管诗人用了及其浪漫而轻松的语言来写,但是仍然抹不去那隐藏在母亲心中的忧伤。
这里,砂子的诗歌呈现出冷静的原生态的质素,但是这种原生态的关于父母关于爱人和孩子关于亲人关于城市的场景却是经过了诗人修正和加工之后的形态,更趋真实、客观和冷静。而恰恰就是这种在生存现场所升发和挖掘出来的冷静诗写更能持久的爆发出平静、苦痛、悲伤、尴尬与愤懑。世事的无常、生命的苦痛、民间的黑暗、草根的寒冷,就这样在砂子的诗歌中,被剥丝抽茧般地、冷静观照和抒写中、抵达到了一个时代的生存内核和本真场域。
关于忧伤与悲悯,诗人们总愿意在诗歌中尽情地吟唱和抒发,“默哀夜色中/我静静将一些纸投烧在坛上/纸上刻字。像殷商王占卜他的王朝一样/占卜我家的命运//”。(《祭坛》)“网下面/是我的父亲。他坐在那儿/头顶上已粘着不少蜘蛛丝/他一边抽水烟一边死死盯住夕阳/残红残红的/宛如他点燃了烟嘴上的烟丝/过了一会,他又深深地抽了一口,然后沉沉地吐出//”。(《谁愿用一生时间去观察一只蜘蛛》)。“我也在祈祷;为母亲,为他(她)们/也为窗棂下那些忙碌的蚂蚁……为了躲避窗外那场大雨,它们/举家攀上了这层离天堂最近的楼宇//”。(《祈祷》)不管这世界是否愿意接受这些声音,诗人们仍然不懈地向生命深处释放。砂子像大多数诗人一样,他也需要在诗歌中倾诉和抒发,但是他不是抱怨自己的生活多么艰难,而恰恰相反的是,他在向每一个人诉说他对亲人们的爱,那些爱如细雨一样,起到了润物细无声的作用。
现在,他又开始倾诉的是他对母亲的爱,“夜深了,母亲,我不知此刻的你是否睡得安稳/也不知你孙儿的咳是否把你内心那点血咳尽了/我只知道,你那锈迹斑斑的身躯/和一瘸一拐的脚步声/已绕过了城堡的围墙像匹病弱的战马在阴山下悲鸣”。那种压抑着的心情在诗歌里得到暂时的释放,这是一个人无法忽略的根本性因素,它们共同存在于现实之中。即使是一些散乱的碎片,也让诗人有那份勇气去承认生活本身的力量,同时也那些不动声色的细节中重新建构平凡的友爱的大厦。这就是现在处于生活中最平静的诗人,他正在竭力地从最日常的生活中寻找爱的真谛。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他相信爱之火花永远不会熄灭。
“人过三十/就是巷口的主人/世界在/那头/我在这头//在这/安居乐业/在这/伴妻育儿//如果再往/巷口深处走/继续往深处走/你会见到那个人/正在低头细磨一台/口径比巷口稍大的显微镜”。《一个人的巷口》还有很多这样的诗歌,这些诗都是砂子细致观察生活,乃至真实生活的再现,我们能从中感悟到诗人一如继往地追求朴实无华的贴近生活的诗歌。他在诗歌词语、想像与现实中交替进行着思考和描摹。砂子在自己的诗歌中抒写自己熟悉的生活,自己的姐姐、父母和家人,并推崇保持写诗的“意象可贵,词语亦可贵。意象见其心,词语达其心。”这些足以令那些油腔滑调的诗人相形见绌。也进一步认证了砂子的诗观:“平实而见力,平凡而伟大”。
一个优秀的诗人要展现独特的个性,不必摆出哗众取宠的姿态,也不要在精彩的空间中灌注凌空蹈虚的花哨言辞,大气的诗人需要的还是真诚的气息与开阔的视野,而从砂子的一些诗歌上看,我们还是相信他会在这样的诗歌之路上,走得更为顺畅。祝福诗人鸣砂火!

附砂子原诗:

=小丑=

工资下来
带回家
独在床上分摊
儿子的幼园费
家庭的伙食费
另半的零食费
个人的慰劳费
不多不少,四份
我揣起自己那份
拍拍屁股,小心翼翼
将它夹在书上
余下三份,还在讨论
谁先走出这房门

2007-05-19

=你还有钱吗=

我俩盘石凳坐
他在抽水烟
我见地上有根龙眼枝
捡起,竖起右脚
用龙眼枝绞脚趾
咕噜——咕噜——
他抽起的水
在竹筒里滚了几回
滚出几口烟来
然后,又揉一小团烟丝
压住烟嘴,点火
当火柴吱一声着了,话也着了:
强,你还有钱吗?
“……没有。还没有发工资。”
“没有钱买菜了?”
“嗯。”他的嘴紧按那烟筒
我死盯脚趾,使劲绞龙眼枝
让那痛挤走那话
和那张与我相关的旧脸

2007-07-26

=男人的痛=

男人的痛
莫过不能给自己的父母
给自己的妻子
给自己的子女
带来星点幸福
还不经意看见她们
在屋檐下互相撕咬对方
2007-07-28

=显微镜下的城市=

我把一座城市放在载玻片上
轻轻压下盖玻片
压掉那些雨云和积水
那些高楼和矿坑
让它更舒坦躺着
先调好大螺旋后慢慢
微调小螺旋
物镜。逼近。逼近

突然狂吠醒来
一阵紧过一阵
噫!谁家的坟茔
生出了一窝野狗

2009-01-05

=母亲,你内心那些马匹是否在悲鸣=

母亲,按理,象你这样锈迹斑斑的年纪
你内心那些马匹应放归终南山脚下任由吃草、追逐
可是没有。在城堡里
你那些孩儿骑着马匹至今都不知该往哪处跑

母亲,那天,我看见了姐姐的马长出了翅膀
她已来不及向你告别就骑着红色翅膀的马匹
飞向天边。她的孩儿
和你终生的悲恸将继续遗留在这座城堡里寻找出口

夜深了,母亲,我不知此刻的你是否睡得安稳
也不知你孙儿的咳是否把你内心那点血咳尽了
我只知道,你那锈迹斑斑的身躯
和一瘸一拐的脚步声
已绕过了城堡的围墙像匹病弱的战马在阴山下悲鸣

共 647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深入到诗行,深入诗者内心,捕捉诗者“从对日常生活的感悟出发,点点滴滴渗透其中的是内心的自我折射。”药更愿意看到,在捕捉诗者“内心的自我折射”时,又何尝不是评述者由“生活中的‘小我’折射出社会中的‘大我’,从沉浸于对语言与方式的迷恋,逐渐转向了对社会、对人生的关注”?文字是写给有缘的人看的,看诗者写城市,写亲情,忧伤与悲悯……一份来自于“缘”层面的相近相通,让彼此的审美取向和生活感悟,从文字中滤出,相互辉映。——司药【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2010909】
1 楼 文友: 2012-01-09 17:56:51 有了作者的解析,优秀诗作读来更为入境,感谢作者! 细节细微处,自成词话。
2 楼 文友: 2012-01-09 18:59:25 好诗不仅是写出来的,更是品出来的,评出来的。觅雪嫦晴老师精美的诗评,抽茧剥丝,将诗中的精髓一一呈现在读者面前。当你由诗评再及诗文,对砂子诗人的思想内涵、语言风格、表达方式便会有更真切的感知与认同。怀一颗沉静而自失的心境融入了诗评,我忘了自己是读者还是诗人,情不自禁追随着诗人砂子心灵流淌的字符,沉缅于他倾心描绘的诗歌意象之中,去见证诗人浓墨渲染的一幅幅生灵活现的场景之中。如果说诗歌抵达的是生活、生命与人性的本质,那么鉴赏者所抵达的则是诗歌的灵魂,是诗人的心灵,唤起的是读者欲罢不能的品致的兴致,让读者流连于诗行,透过诗人对人性、对生命常态冷静的观照和抒写,去体会诗歌中所呈现的众生百相和社会形态,体会世事的无常、生命的苦痛、人情的冷暖、草根的凄清,感知诗人忧伤悲悯的情怀,参悟诗人对生活对人生对生命的反刍与思考,感受诗人内心深处的忧伤与悲悯的情怀。拜读学习,问安祝好。 苏格拉底说,一个没有检视的生命是不值得生存的……
 楼 文友: 2012-01-09 19: :46 感谢司药主编和花心一瓣编辑的评语,好评如诗。看得出来你们是很认真的阅读很审核。谢谢! 天津市作协会员,中国诗人学会会员,中石化作协会员,中国大众文学会员,天津石化作协会员;天津诗网刊副总编,发表给类文章四百余篇,出版诗集《雪语晴歌》《觅雪嫦晴诗歌精选》合集《十面倾城》
4 楼 文友: 2012-01-10 18:5 :09 【佳作赏析】栏目为获得精品的优秀评述文章,送上1000金神石的奖励。祝贺! 细节细微处,自成词话。
回复4 楼 文友: 2012-01-17 12:2 :24 谢谢药!
5 楼 文友: 2012-01-1 10:57: 8 东方赏析觅雪嫦晴评论文字,问好文友,新年快乐! 让心灵亲近文学,以文学清净心灵。追求“淡雅”,醉心美丽的文字。
回复5 楼 文友: 2012-01-17 12:22:46 谢谢您来阅读!问好东方老师!薏芽健脾凝胶亚宝药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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