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散文良家巷变迁
文章来源:吴江文学网 | 2019-12-16
一、古宅
在这个镇子里,有一片并不起眼的旧屋宅,隐蔽在四周新房大楼的团团包围之中。这片屋宅相当古老了,认识它的人都叫它“良家巷”。
这真是一个颇为奇特而很有奥妙的地方。奇特得像荆棘铜驼,奥妙得像文化遗址。
良家巷坐落在镇子的中心地带。在街中热闹之处有几间旺铺,客流穿梭;夹在旺铺之间有个陈旧木门,往里是一条巷子,从门口沿着窄窄的小巷走进去,两旁都是别家高耸的青砖墙,光线给挡住了,因此很暗,叫你以为是走进了死胡同,绝想不到里头别有天地。走到尽头拐个弯,嗬!眼前豁然开朗,展开一片年岁久远的屋宅群。
这片屋宅建造得相当有规模和水平,可以说就像个小型“故宫”。
一条“中轴线”,无形地穿过屋宅群的中心:南端是很宽敞、明亮的“朝厅”——巷里的人们都这么称呼它;“朝厅”两旁对称两个房间,前面是大片露天空地,地面铺砖,或许不能叫“广场”,但又不应该叫“天井”——它实在比一般家庭的天井大了许多;两边相对也有两间房。
从南循次往北,有三道门廊连通:第一道门廊,廊檐勾心,飞栋斗角,进门要迈过齐膝高的门槛,里头有四根暗红色又粗又圆的廊柱分布在四角,两旁有耳房;又过了一个天井,是第二道门廊,叫做“中厅”,一般的雕梁画栋,两侧厢房翼护;再过一个天井,穿过第三道门廊,迎面是一座大厅屋,处于“中轴线”的最北端,坐北朝南,虎视眈眈——它不啻良家巷的“太和殿”,屋顶特别高,屋里空荡荡,正面筑着老高的神台,上有神龛,是过年时全族人祭祀祖先的场地。从这神台的两侧沿过道走进去,里面还有住房,收藏着殿后的“内廷”。祠堂里没安什么窗,终年不见太阳,阴森森的。
整条“中轴线”的两边,除了外围新盖的房子,两相对称或错落有致地布列的都是青砖到顶、大瓦盖阴的老屋;连接两侧横向的出口也有门廊,门扇又高又厚,装着粗圆木做成的推笼。而在东西两面的中间,各有一条巷子贯穿,又有门洞分隔,巷里的房屋分成了多个单元,每个单元自成体系。
四周的房子形同重重的围墙,裹粽子般将这个小天地裹在自家封闭的圈子之中,比北方的四合院要复杂得多,颇具苏州园林的曲折幽深,又很有山西老宅的恢弘气派。
这是什么时代哪个大官僚、大地主的故居?或良家的哪一代祖先是大财主、大富翁?巷里的人们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只知道祖宗从广东南雄珠玑巷过来,留下这旧宅,给后代们享用着就是了——这很让人慨叹,“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得换个说法,叫做“寻常百姓檐前燕,飞入旧时王谢堂”才是。
因此,良家巷是一个诱人的谜团,是一幅朦胧的老画,是一片待割的庄稼。那古旧的屋宅,沐浴着岁月的风雨,阅历着人间的沧桑,承载着年轮的流转,诠释着世俗的浮沉。
二、朝厅
良家巷有过十分兴旺、和睦的时期。“朝厅”就是有力的见证。
“朝厅”这名称隐约透出官气,恍如宫廷的朝房,臣子等待上朝的地方。可是镇子上并没有皇宫,古代有无设置过正规的官衙也很值得怀疑,显见它与朝政并没什么关系。
其实,考究起来,“朝厅”应该是“朝阳大厅”的意思。
它确也轩敞,光线特充足。三面靠墙П字形固定着三张木板长凳——那可不是平常的凳子,而是好几丈长、又宽又厚的坚固坐架,早已让人们的屁股磨得滑溜溜的发光;中间是什么东西也不摆的铺砖地面,孩子们撒野常在这里翻跟头、竖蜻蜓,玩累了就躺在地上睡大觉;北边空落落的正对着大天井;南边是几乎整面巨墙那么宽的窗口,竖着人腿般粗大的圆木窗条。窗外是宽展展的平明如镜的池塘,比几个足球场还宽,清湛的水面上漂着浮萍、莲叶与水葫芦,荷花开放时粉红粉白,水葫芦开着黄色的花儿,在璀璨的阳光下闪着金色的迷人色彩。
四季凭窗观景,都是惬意的事情。春日看水,夏天观荷,中秋赏月乞巧,寒冬拥炉闲话,真个别有情境——可见当年建造良家巷的主人是很会享受的。
说来也怪哩。巷里都是良家的后代子孙,却身份殊异。有城镇居民,有农业人口,几乎对半。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划定的成分,反正你认着就是了。
那时的良家巷真是人丁兴旺。三叔公当家,也许就是族长。他有四个儿子,均已成家分灶,一溜儿住在朝厅右侧推笼门外的巷子,另外加上七叔公一户。朝厅左侧那边巷子和中厅厢房,分别住着二伯婆、四叔公、阿卓、任强、阿柱、阿佩、贵州婆等许多户。
几乎每家都有三几个孩子,撒出门来一大群的。放学后或假期中,常听一阵呼哨,随有军马从右巷或左巷杀出,做游戏,打游击,用竹子做成“噼啪筒”,用蕨秆做成小弓箭,孩子们分成红军、白军,冲啊杀啊,窜遍了巷子的旮旮旯旯,蹭到了屋群的砖砖瓦瓦,爬匀了朝厅的圆木窗条,磨滑了靠墙的长木板凳。这就拓展了朝厅的容纳度量,生添了这儿的热烈气氛。
大人们可不怎么理会小孩的乱窜,由得他们放肆胡闹。
朝厅什么人都可以来,是人们没事就闲坐的地方,茶余饭后消遣谈资的好去处。早上开工前来这儿坐一坐,晚饭后倚在长凳上剔剔牙。在这里是什么话题都可以说的,也随便抒发任何的意见。因此,它成了良家巷的神经中枢、逸事的发布现场,浓缩着时代的风潮,透现着社会的气息。
自然,大多时候,男人们扯的是他们日常的打工事或肚里的庄稼经,道着生计不易,期望今年歉明年丰;女人们忙的是她们怀里的布襁褓或手中的针线活,逗着娃娃玩耍,说着东家长西家短。有的婆娘当众解开衣襟掏出雪白的 奶她的婴儿也不害臊,有的孩子爬在地上泥鳅一般钻他叔伯的裤裆也不犯忌。
这里飘溢着一种恬淡的田园气氛,一种和谐的家庭韵味。
三、两条小巷
与三道门廊所穿过的“中轴线”竖向并行,有两条小巷分布在良家巷的左右两侧。巷里的住户,四位长辈刚好分住在两边。
左巷住二伯婆和四叔公,都是城镇居民。
二伯婆是寡妇,长得慈眉善目,待人和善,从不理事,见到小孩子总是笑眯眯的,不时拉人家到她身边,往孩子的手心里塞糖果、饼干;她儿子任强像个文雅的书生,儿媳像个阔绰的老板娘,都在镇供销社工作,常带回家有这类小吃食。
四叔公是小学校长,长年在外工作,难得在巷里露一露面。
右巷住三叔公和七叔公,均是农业人口。
三叔公在巷里的地位是最高的。他的四个儿子都是生产队骨干,更提高了他的身份。三叔婆身材瘦小,是个理家好手。四个儿媳虽然性情各异,但婆媳、妯娌都能和睦相处。
七叔公夫妇与子女们,是个特别安静的家庭。
左巷与中厅厢房的住户,就都是后辈了。矮壮的阿卓,在左巷外头与浑家卖着豆腐花、鱼丸、鱼腐,待人像个笑佛样。阿佩爱说话,善于摸鱼捉虾,潜进朝厅外的池塘里,一个猛子下去,转眼间就能抓起一条鲜蹦活跳的什么鱼来。阿柱不爱饶舌,擅长钓鱼捉蛤,晚间扛根钓竿拿个兜手提一盏自制的铁丝篮油灯儿出门,回头那鱼篓就装满了泥鳅、塘角鱼等猎物。他俩捕获的鱼虾是可以跟邻居分享的。那个贵州婆从遥远的贵州嫁到良家巷来,操着满嘴的“唠话”叫人听不懂;她的身子骨似乎很弱,住在左巷更深处,靠在外头的老公挣钱养家,所生有个儿子在巷外江水涨洪时被冲走了,挺可怜的。巷里的人们也就怜悯和关顾着她。
所以,良家巷弥漫着和好的氛围,人们比邻而居,而且守望相助,渡着安宁、和谐的岁月。从这里,你根本看不出城乡、工农、贫富的差别。
当然,巷里也是很有些讲究,规矩是相当森严的。
过年祭祖时,祠堂里摆列果品三牲,燃点臂粗烛火,三叔公必定前行,面对祖宗的画像、牌位,带领子孙跪拜上香。祭祀完毕,他那高瘦板直的身躯往当中太师椅子一坐,全族老幼得循次对他行礼。他的山羊胡子一抖,一声吩咐:“开台!”男人们才能鱼贯入席聚餐,女眷们则只能避到厨房里去吃饭——这是规矩,女人是不许上台面的。
那些规矩归规矩,平时各家也独立,但只要一遇上做什么大事,人们总是上下齐心,群策群力。比如三叔公家老四成亲、阿佩娶了个美貌娘子,每次都是全巷庆贺,人人帮手忙碌喜事,张灯结彩,请来巷外亲友街坊,在大天井摆开流水席,喧声笑语,个个欢闹。
三叔公去世时,全巷举哀,停厝在中厅天井正中,两边挂满孝幛,墙上吊着鬼图,让“喃么先生”跳神招魂超度,族人彻夜围坐守灵;出殡时,全族不分男女老幼个个披麻戴孝,男人们抬着暗红的棺材,女人和孩子们尾随其后,穿街而过,哭声、的打声震天动地,浩浩荡荡地走向山里。
四、谜团
良家巷里有些不寻常的现象,外人是很难看得通透的。
说起来,分住在两条巷子里的四房支脉子孙,也不知是隔了几代的远房兄弟,成分大不相同,住的地方也有好有坏。
从朝厅右侧的推笼门口出去,经过一个小晒谷场,进入右巷,挨次是三叔公与四个儿子的家,排在小巷的两侧,一溜儿通向纵深,拐到“内廷”。七叔公家则夹在右边一侧,刚好与三叔公家对门。
三叔公两口子与最小的儿子、女儿合住。房屋相当阔气,青砖墙,方砖地,一个大厅三间房,门是老式框架,挺高朗的。分家的另三个儿子,住的是各成单元的阁楼与“内廷”,宅屋也相当不错——这是土改时贫下中农分到的成果。
相比起来,对门的七叔公家就够寒碜的了。一座夹在两边楼阁中的低矮瓦房,挨着一个猪圈,背后靠着鱼塘。门口又旧又矮,屋里黑不溜丢,两间小房住着他夫妇和四女儿绿俏、小儿子青文。大女儿红媚都大姑娘了,本来与她二妹碧丽一起在朝厅的耳房与祖母十一婆太合住的,姐妹搭铺实在太挤了,红媚就搬了出来,住在晒场另一头紧贴厕所的一间小杂物房里。还有个三女儿翠美,早就送给别人养了。
七叔公辈分虽高,只是中年。他一米八几的个子,又高又瘦,有点躬腰,脖子略向前伸,就像一只耷拉着脑袋的腊鸭,生性沉默寡言,在人前总是一副“你说吧,我听着”的样子。他很勤劳,天刚亮别人才起床他已经捡了一畚箕牛粪回来,搁下牛粪又挑回几担水,队里还没开工,他已经扛锄头出了门,晚上收工后也比别人回得晚,顺便又上山扒了一担松毛。干农活更是一个把式,耕、耙、种、割、藏,没一样是他不拿手的。平时哪个的家什坏了找他修,谁家的电线短路了找他接,他也不吭声,准给人家弄好就是。
七叔婆的身材不高,有点胖,长相和蔼,说话时带着浅笑,话音柔柔的语速很慢。自她嫁到良家巷来,从没跟左邻右舍红过一次脸。
——可以说,这是一个不曾惹事生非的家庭。成分却是“富农”。
左巷那边,住在最里头的四叔公,出身商贩,房屋是不小,但丢空的时候居多。他难得在巷子里露一次面,个子不高,肤色白皙,举止文质彬彬;在当地是个出名的小学校长,也是巷里学问最高的人,说起话来引经据典。可因为犯了“多话”的缘故,被戴了一顶“右派”帽子,职务也没了。他照样是那个性子,回来就到朝厅跟大伙聊天,说些新鲜事儿,让大家乐不可支。
二伯婆家是最风光的。儿子、儿媳与两个男孙在左巷中间住着一套单元。二伯婆则与孙女阿萍住在朝厅左侧的耳房,与十一婆太、碧丽对门。有一年,她女儿从部队上回家探亲,好飒爽的一个女军官,来到朝厅,合巷哄动。人们纷纷前来,轮番与她寒暄,洋溢着荣耀、欢乐的气氛。
这么看来,这四房支派就形成这样的营垒:一房贫民军属;一房右派家庭;一房富农分子;一房贫下中农。他们却就在良家巷里共同生活着,而且相处得融洽。最明显的是朝厅对门两个耳房的女眷,老的老,少的少,每天见面说笑厮闹,情同姊妹,叫你分不清她们的各自身份。
但凡逢年过节,生辰死忌,婚丧红白喜事,四房就必定一起忙活,不分彼此;办完事后,你送我一块猪肉,我送你一托甜糕的,已经成为习惯。
三叔公在族中享有崇高的威望,在谁的面前都不怒而威,但对四叔公这个知识分子却一定毕恭毕敬。祭祖后坐席时,他必拉校长到主桌自己的身边端坐,对面坐的是七叔公。二伯婆则连席子都不上的,与三叔婆、七叔婆、各家妯娌等女眷们另席开台。
其他的后辈们,包括三叔公那四个昂藏的儿子、中厅那些户主们,都规规矩矩坐席,谁也不敢也不会放肆。
这些现象,就像云雾般的谜团。
外人不免迷惘和困惑,一下子怎么能够读得明白?
五、老画
祠堂里原先挂着祖先的画像,年久岁远,烟熏风化,面目已经模糊不清。忽然在某一个时刻,它被生生地扯了下来,付之一炬,换上了崭新的领袖像。当然,神龛也被砸了,长生牌位也被烧了。
这事不是良家人干的。那是巷子外的“大脚蟹”带头干的。
“大脚蟹”长得满脸赘肉,像是市场里杀猪的屠夫。他并不姓良,也不是巷里的居民,却有本事扳倒别人当上大队长。他在良家巷这里抖了起来。
共 8606 字 2 页 转到页 【编者按】【古宅】是一个颇为奇特而很有奥妙的地方。奇特得像荆棘铜驼,奥妙得像文化遗址,那古旧的屋宅,沐浴着岁月的风雨,阅历着人间的沧桑,承载着年轮的流转,诠释着世俗的浮沉。【朝厅】见证着良家巷的兴旺和睦。【两条小巷】与三道门廊所穿过的“中轴线”竖向并行,分布在良家巷的左右两侧。良家巷里有些不寻常的现象,是外人很难看得通透的【谜团】。【老画】年久岁远,烟熏风化,面目已经模糊不清。忽然在某一个时刻,它被生生地扯了下来,付之一炬,换上了崭新的领袖像。【飞燕】在良家巷的梁檐间呢喃啁啾,在大天井的上空盘旋穿梭,带来了春天的气息。【庄稼】的出现,避免了良家巷做那种急功近利、杀鸡取卵的笨蛋,为历史保护了一处文化遗产!文章通过对良家巷一些风俗景观的真实记录,反映了它从兴旺、动荡、衰败到有望复兴的全过程,字里行间饱含着对美好未来的向往和憧憬,就像栽种的庄稼一样奉献给新社会。祝福良家巷子,。( 李子燕)【江山部精品推荐】
1楼文友: 07:28:17 细腻的描写,带人们走进久远的良家巷。问好作者! 当你快乐时,你要想这快乐不是永恒的。当你痛苦时,你要想这痛苦也不是永恒的。
2楼文友: 21:55:28 经过作者的细细描写,一个历尽沧桑的老宅子端现在读者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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