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母你让我拿什么用来爱你

时近年关，天气晴朗，阳光明媚，是入冬以来少有的好天气。我和丈夫、女儿一道，踏上返回家乡的列车，回家过年，同时顺便给您-----我的婆母过生日。可是，在您和我之间，发生了太多的故事。每忆及此，我都伤心地不能自抑。

我是1995年经人介绍和您儿子胜结婚的。丈夫不算英俊，可也算不上丑。只有初中文化，又不会什么技术，空有一身力气。这样的男人在农村太多了，促使我下决心嫁给他的，是他眉宇之间的那一股子灵气。他特会说话，也很会揣摩女人的心思，常常把我逗得呵呵傻笑。当时您家里只有一处院落，丈夫排老大，还有一个上中学的弟弟兴。父母对这桩婚姻并不看好，可是我的决心已定。

在1996年的春节，我来到了您家，做了您的儿媳妇。

由于房屋紧张，您和公公住东间，我和您儿子住西间。弟弟平时住校，星期六回家就到邻居家去住。平心而论，当初您对我这个儿媳还是满意地。这从您看到我的那种心满意足的表情就能看出来，从您平时的言谈举止上和邻居的反应中，我也能明显地感觉到。您像敬客人一样敬着我，不让我做饭，说厨房脏，不让我给您和公公洗衣服。每天早晨都是您做好饭才喊醒我，中午变着花样做饭，一星期改善一次生活。特别令我感到难为情地是，吃饭时您还为我夹菜，说是不爱吃肉，把好吃的菜都让给我。

我也就一个农家女孩，在家哪受过这种“礼遇”啊。心想上苍有眼，不仅使我找到了心仪的丈夫，还外带一个知冷知热的好婆婆，心里那个高兴劲就甭提了。我不是一个不知好歹的人，我清楚地知道作为一个儿媳应该做什么。不到半个月，我就基本上摸清了你家里的基本情况，并从您手里“夺”过了做饭大权，开始履行一个家庭妇女的。

丈夫出了正月十五就外出打工去了，我因为有了身孕，就只好留在家里，帮您料理家务。孩子两个月时，我妊娠反应特别厉害，吃一口吐一口，憔悴地像一片风雨中的树叶。可此时丈夫偏偏不在身边，委屈地心里直想哭。您像母亲一样精心地伺候我，我想吃梨，您托人从城里给我买来水晶梨。我想吃当时10多元一斤的牛肉，您一下子给我买了2斤，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整天笑呵呵地。

您总是笑着说，我要当奶奶了，俺的孙子快来啦。

我给您开玩笑说，您咋知道一定是个男孩啊？万一生个女孩怎么办。

您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板着脸说：“不许胡说！咱家的儿媳妇，头生没有不生男孩的。”

我心里开始隐隐地产生了一丝不安，心想这种事哪是我所能决定的。

我试探着故作轻松地说：“娘，要是我万一生个女孩怎么办？”。

您说：“这就看你的命啦。”

看我不解，您开始对我灌输男尊女卑的思想。

您说，在农村，决定妇女在家里地位高低的，就是看她会不会生男孩了。凡是受老人疼爱的，哪一个不是生有男孩的，头生生个男孩的，就更受公婆疼爱了，因为你一来就给人家“添了人丁”啊。要是你只会生女孩，挨打受气那就怨不得别人拉。不是公婆不近情理，你想想，一户人家一门香火，代代相传，谁愿意自家的香火在自己这辈子灭绝了啊。在农村，再没有比没有男孩的人家更冤的啦。平时不显，遇到关键时刻就分得清清楚楚，遇到分地、两家纠纷等事，那些有儿子的人家，说话办事就气势，那些只有女孩的人家经常遭受人家的欺负，甚至人家连喜忧大事都不喊你，怕沾上了你的晦气。那些宁可挨罚也要超生的人家为啥，就是怕在村里抬不起头啊！

看我满脸忧郁地样子，您说，从你的妊娠反应和走路的走路架势看，你十有八九能生个小子。

我害羞地笑了，您的脸更是笑成了一朵菊花。

但我的担忧还是变成了现实。

这年5月，丈夫回家收麦，顺便花钱找人偷偷给我查体，验证男女。我躺在冰凉的妇查床上，任由大夫拿着仪器在我的肚皮上划来划去。经过检查，胎儿一切正常，只是很有可能是个女婴。想到婆母对孙子的那份期盼，丈夫和我都对要不要这个孩子十分犹豫。

当我们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医生后，医生说：“发育正常的孩子最好生下来，特别是头胎。况且，这次你流了产，下一次也不一定生男孩，而反复做流产手术对女人子宫的伤害是很大的。”

回家以后，您问胎儿怎样，是男是女，丈夫如实对您进行了回答。

没想到您说：“趁早打掉，越大越麻烦。”丈夫把医生关于流产和生男生女难定的道理讲给您听。

您说：“谁家的女人不生娃，不流产。身子骨哪有那么娇贵，娶媳妇就是为传宗接代的，要是头胎生了女儿，二胎再生女儿怎么办？只有再生，直到生出男孩为止，计生办还不把咱家罚干。看着你细皮嫩肉的，没想到这么没福！这是你两口子的事，自己商量着办，反正我是要孙子。”说完就回您屋里去了，留下我们夫妻二人在客厅发呆。

于是，丈夫带着我到县医院去做流产手术。前来做流产手术的人很多，我们只好排队。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在手术室里进进出出，显得是那样忙碌。好不容易才轮到我做手术了，我用手抚摸着已有四个月大的女儿，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楚。在躺上手术台的那一刻，我看到了那个放在手术台下面的马桶。马桶的边沿上有很多血迹，想必是给其他孕妇做引流产手术时胎儿粘上的。这难道是我女儿的最后归宿吗？不！我一下子猛醒了：我要生下自己的孩子，孩子没罪，我不能就这样害了她。我翻身从手术台上坐起来，跑出了手术室。

您听说我没流产，一脸的不高兴，先是说我心软，后来甚至说我是故意的，要叫您家绝后。我们娘俩之间的隔阂就这样开始产生了。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给您说话，您想答应就答，不想答就装作没听见。我做的饭，你不是嫌稠就是嫌稀，嘟噜起来没个完。我憋屈地难受，又不想落个不孝媳妇的坏名声，于是就到娘家去住，偶尔回来住两天。

这年十月，我足月产下了一个女婴，孩子长得像我，圆脸蛋大眼睛，十分逗人喜爱。

您看了总是说：哎，你个小冤家，长的是不孬，要是个男孩多好啊！

在孩子2岁时，丈夫在胶南县郊区揽到了一份承包大棚菜的差事。于是，我们把孩子交给您代养，双双踏上了东去的列车。种大棚菜的差事很苦，我们4点钟起床，在大棚里翻地、点种、移栽、施肥、打药，两眼一睁忙到天黑是常事。大棚里温度很高，我常年穿单衣，身上从没断过汗。可我们的辛苦没有白费，平均月收入达 000元以上。

为了保障女儿的营养，我们除了每月给您打 00元的生活费以外，还不断给您寄一些玩具、食品和营养品。

您说，不用打钱，孩子我养得起，想着生个儿子就行了。可是，我和丈夫都想趁年轻，先挣点钱再说。

2000年10月，您的二儿子兴打工从外地带回来一个媳妇，不久就生下了一个男孩，把你高兴地不得了。令我没有想到的是，这高兴后来竟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这也是我不能原谅您的理由。

兴说家里住不开，想在外面再盖一处院落，可是自己手里却没什么钱。您和公公一把给了兴6万，还要我们筹点。丈夫二话没说，就给您打了 万元。兴的瓦房盖得很漂亮。作为老大，为兄弟盖房出点钱，我们也愿意。

兴的媳妇名叫英，长得俊，嘴巴也甜，不喊爹娘不说话，又生了一个大胖小子，您和公公整天都十分满意。对此，我并没有多想，更没有在意。

不料想，自从兴的儿子出生以后不久，我女儿的命运便有了转折。

200 年春节回家过年，我给您和公公500元钱，每人买了一身衣服，割了20斤肉，4斤点心，给女儿买了一身套装。久别重逢，全家人都沉侵在欢乐之中。然而，女儿告诉我的一件事，却使我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女儿说，妈妈，奶奶光疼弟弟，不疼我。

我说，小孩子不要瞎胡说，奶奶怎能不疼你哪？

女儿说：妈妈，我没胡说！每逢我和弟弟生气，奶奶都是光吵我，不吵弟弟。

我说：你是姐姐，就应当让着弟弟了。和弟弟生气，不吵你吵谁？

女儿说：每逢你和爸爸寄来好东西吃，奶奶都是让弟弟吃大半，让我吃小半。让我吃孬的，让弟弟吃好的。我没有当真，但也留下了一丝怀疑。

还记得正月初五的那天下午，我到邻居家串门回家，快到门口时，我多了个心眼，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即进去，而是在门口停了下来。我承认这样做很不道德，但那天看到的一幕却真得令我伤透了心----

在院子里，女儿正和弟弟兴的儿子做跳皮筋的游戏。

一会儿，兴的儿子说，奶奶，我渴了，想喝水。

您和颜悦色地说，我的乖孙子哎，喝水干啥，奶奶给你拿你大娘给我的水晶梨。

兴的儿子说，奶奶，我不吃水晶梨，我想吃苹果。

您眉开眼笑地说，中，我的小祖宗，奶奶给俺小拿苹果。

见兴的儿子吃苹果，女儿也凑了上去说，奶奶，我也吃苹果。

您的脸色立时拉了下来，不耐烦地说，这小妮子疙瘩，没一点成色，见你弟弟吃你也吃，想吃苹果自己拿去！

女儿说，奶奶，盛苹果的篮子高，我够不着。

您唉了一声，进屋给女儿拿了一个小苹果。

女儿央求说，奶奶，我不吃小苹果，我要吃俺弟弟那样的大苹果。

您说，大苹果留着给你弟弟吃，长大了好给你出气。

女儿不干了，眼泪巴巴地说，一样的孙子，凭啥让我吃小的啊。我不吃了，我找俺娘去！

女儿像线团子一样从院里跑出来，一下子和我撞了一个满怀。我的心冰凉冰凉地，抱起孩子就往娘家走，任凭您在后面囡囡家娘、囡囡家娘地喊着，一言不发。

在我的一再坚持下，我们一家三口正月初六就外出胶县打工。女儿从小从没出过门，更没有坐过火车，一路上大惊小叫，看什么都感到新鲜。我心里五味杂陈，哭了一路。到了胶县以后，我们通过熟人帮忙，把女儿送到一个托儿所上学，我和丈夫依旧种菜卖菜，生活总算安顿下来。

生活就这样日复一日地过着。期间，您和丈夫通过多次，询问一家人的生活工作情况，但我一次也没接过，也懒得理您。

转眼到了2004年的春节，我发现，您和丈夫通话更勤了，常常一打就是1个多小时。为了发泄我的不满，我故意开大电视的音响，大声说话，气得丈夫摔门而去。

腊月二十六那天，丈夫郑重其事地对我说，青，咱回家吧！过了年下就回来。今年咱二姨的儿子结婚得随礼，三叔的二小子结婚说是让我陪客，不回去确实不好看。

我说，要回去你自己回去，反正我和楠楠是不回去。

丈夫说，我自己回去算怎么回事？

我说，你愿意算怎么回事算怎么回事，反正我就是不回去。

为了和您赌气，我和女儿一连7年没有回过老家，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对孩子的培养上。您不是看不起女孩吗？我还就偏偏就不信这个邪。为此，我和丈夫省吃俭用，给女儿上好学校，穿好衣服，营养品更是家里没断过，晚上再累也要陪女儿写作业，假期里就让女儿参加培训班。

我的辛苦没有白费，女儿从上小学起就很优秀，如今已是昌乐一中的高才生了。我们也像其他打工族一样，在胶南县城区买了一处三室二厅的房子，过上了无忧无虑的生活。我对婆母的恨也淡化了许多。其实，我也清楚，既然做了人家的儿媳妇，就得接受人家的家庭，就得学会和这个家庭的每个成员打交道，靠躲是躲不过去的。何况，离家这么些年来，我每时每刻都在记挂着她，记挂着村里的人和事。为了排解思念亲人之苦，这些年来，我曾尝试让母亲跟我们到胶县去住，母亲说什么也不同意，并骂我不孝。但我心里的那份苦楚，又有谁知道呐！本来，我们准备着再要一个男孩的，但不知是为了和您拧劲的缘故，还是看惯了胶东人少生快富的生活，我们放弃了生二胎的打算，以为一个子女的生活确实很好。

在丈夫的多次劝说下，今年春节，我终于又坐上了回家的列车。可我的心里却是那样的忐忑不安。因为，我真的不知道，您能原谅我的所作所为吗，您能容忍我们一生只要一个女孩的决定吗？

婆母，我亲爱的婆母，我真的不知道，您让我拿什么来爱你。

共 4474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封建的传统观念使得美满的一家人间有了隔阂，婆母想孙子心切，竟想让大儿媳流产，从婆母对二儿媳男孩来看，农村传承香火的封建思想依然盛行。作者的心情很复杂，与老公一见钟情，顶着家庭压力嫁来。婆媳关系让人羡慕。随着女儿的降临，婆母的变化令人不敢苟同，以至于作者跟随老公奔走他乡。随着二儿媳孩子降临，婆母的偏心可见一斑。女儿的童言得到了认证，因此婆媳开始冷战。篇章揭示的不仅是封建思想对婆媳之间的影响，也揭示出长辈与后辈之间缺乏沟通的现状。本篇婆母的偏向是乡村老人的典型代表，时间的流逝让作者对婆母有了一些谅解，忏悔的心很真诚。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样的家庭矛盾需要各自退后一步，真心沟通才能达到家庭的和谐。文字质朴，顺畅，推荐共赏！【：阳媚】【江山部精品推荐】

1楼文友： 20:55:55 这是一个在火车上听到的故事。当时这位怨妇说了一路，也哭了一路。旅客纷纷劝解，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只是改编一下，诉诸文字而已。感谢明媚老师的大力支持，问好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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