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野荒踪征文散文静水深流

——写给我的母亲

常常想起母亲，有时是在无眠的深夜；有时是某一个细节的触碰；有时不经意的言谈举止，都会让心底的湖水泛起涟漪，缱绻的忆起偎依在母亲身边的往事……

先就手边的晚报说起。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订报，晚报，，都市报等等。追溯一下，订报习惯的养成是有渊源的。还是我们姐弟刚识字时起，父亲就给我们订一份叫《小朋友》的刊物。到我们姐弟再大一点，母亲就订报。我家订过的报有《黑河》《黑龙江》《参考消息》《光明》《文汇报》等。几十年前，人们都在追求生活的温饱，母亲省吃俭用挤出钱来给我们订报，在我们的住的街区是唯一，多不容易啊。

我还记得一九七五年，大陆特赦最后一批国民党战犯，有十人要求去台湾被阻。《参考消息》上连载了《访蒋经国旧部蔡省三》的文章，我们姐弟每天都看。读到里面涉及的人或事就请教母亲或老师，从而知道许多当时教材上没有的东西。还有作家徐迟写的关于数学家陈景润的报告文学《哥德巴赫猜想》，写植物学家《生命之树常绿》都是首发在《光明》上的。 还有黄宗英的《小木屋》，宗福先的剧本《于无声处》，都是第一时间就从报上读到了。

母亲父亲对我们学习一向重视，订的这些报纸可见一斑。读报能培养少年儿童的阅读能力，潜移默化的调动起对知识的渴望和学习的热情。所以一九七七年恢复高考以来，我和两个弟弟考进院校，践行了“知识改变命运”的论断的正确性。

我小时候爱生病。是年除夕，我患重感冒，扁桃体发炎，高烧得一塌糊涂。服了退烧药，不见效果。父亲去医院，都回家过年，没有人能出诊。母亲守在我的身边，用酒给我擦额头和手心脚心。蘸着醋揉捏脖子的皮肤。用偏方协助药物治疗。还别说，当身上出汗时，体温明显的降下来。母亲看我睁开了眼睛，一反除夕夜不能流泪不能说不吉利的话的习俗，把我拥进怀里泪滴到我的脸上。我的病情吓坏母亲啊。

初一时在学校宣传队，跳舞剧《红色娘子军》中“老班长和四个小战士”片段，穿足尖鞋把脚趾磨破，医院的大夫说怕感染，给我注射一针长效磺胺。长效磺胺的过敏率据说是十万分之一，而我恰恰就是那“之一”，磺胺过敏了。大量的磺胺结晶引发水肿，全身肿的衣服扣子都系不上，人也面目全非。

大夫们会诊一次又一次，嘱咐母亲给我吃药六小时一次，简言之就是按时钟上的6点、12点吃。那段日子母亲最辛苦，她为我的病情担惊受怕，为同意让我注射磺胺而痛心自责。朦胧中，她的手一直在为我轻轻地做按摩，从未停歇。她就像在赎罪似的，严格的按医嘱六小时一次的要求给我服药，6点和12点挂钟响起时。就是午夜12点也是如此。母亲和父亲端着水拿着药，头一两分钟叫醒我，挂钟报时才让我服药。

在母亲精心的照顾下，渡过药物过敏的危险期，慢慢恢复的过程中，又患上肺结核。低烧咳嗽面颊潮红气喘吁吁。母亲用自行车推着我一次次去医院，打针吃药。那时治肺结核的西药单一、副作用大，母亲和大夫商议以中医为主。吃了多少中草药，要用筐来计算，每天的药，都要慢火熬两遍，兑到一起再匀开，以保证药效均匀。在我生病的一年多时间里，母亲为我熬了多少服药？担了多少忧虑？哺育一个孩子长大母亲要付出多少心血啊。

在母亲生病时我也着急，我也守在病床前，但心里惦念的是工作，惦念去与朋友的约会，做到母亲对我那么细心照料了吗？俗话说“不养儿不知父母恩”，我成为母亲后，才感同身受体会到做母亲的艰辛。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的情形多么苍凉无奈呀。

我家在电影院附近，奶奶家在一中西边。步行得半个多小时，哥哥要是跑着去，就是十几分钟。我家要是偶尔做几条鱼，炖只鸡，母亲先让哥哥拎着饭盒跑着给奶奶和爷爷送去先尝，我们则等着哥哥回来才吃饭。

奶奶喜欢吃母亲擀得面条。每次奶奶来我家或我们去奶奶家，母亲都挽起衣袖，给奶奶擀面条 。打卤面、炸酱面、热汤面换着样做。爷爷的生日是正月二十。那时没有奶油生日蛋糕。但母亲蒸出的寿桃也绝对得好吃。白胖胖的大寿桃香气四溢，桃叶上印着叶脉，桃尖上染着红色，爷爷喜欢的眉开眼笑，我们则看得馋涎欲滴。

奶奶在上街的路上突然中风半身不遂，家里大乱，大夫出出进进，请到家里诊治，打针吃药，不见起色；急病乱投医，偏方验方针灸都用上，奶奶能睁开眼，转转眼珠，左手能动动，其他还是不行。特别是大小便不能自理。那时没有尿不湿一类的产品。相比之下，旧的线衣背心什么的垫在老人的身下，绵软有吸水效果，对皮肤的保护要好一些。母亲就把我们的旧线衣剪开，用开水烫洗过，给奶奶当尿布。

应该是母亲给奶奶缝拆洗过的被子时，左手拇指指甲缝被针扎一下。本来母亲的皮肤愈合能力特别强，针扎一下没什么事儿。可是奶奶病着，每天都要给洗尿布，弄脏水，这个针尖大的小伤口感染了，整只手红肿，指甲缝的伤口化脓而且起了红线，人也发高烧，注射好几天青霉素和链霉素，最后左手拇指的指甲整个脱掉了。

我还记得母亲左手吊在胸前，用一只手给奶奶洗脸的情景，我要接过来做母亲不放心，怕我没有轻重。

与母亲那代人相比，我的差距有多远？孩子小去不了托儿所时婆婆来带，我天天接送就感到苦不堪言。给婆婆买了生日蛋糕，买了衣服，给了钱就坦然了。全然忽略与老人的沟通，忽略在诸如蒸寿桃之类过程中给予老人的关注，忽略家人环绕烘托出的天伦快乐。

边大大曾是东北师大的教授，五七年被定为右派，和老伴俩贬回原籍监督劳动。成为我家的邻居。他在装卸队干力气活，穿得衣服补丁摞补丁，可是总干干净净的。文革开始，边大大常被红卫兵拉出去陪斗，大人们唯恐避之不及，小孩们有时跟在他身后喊：大右派，是老边。就我们姐弟从来都叫他们大大，大娘，母亲不许我们姐弟说话没礼貌，特别是对老年人。

老人有严重的肺气肿病，到冬天喘得厉害行走困难。右派在文革那个疯狂的年代，就像带着霍桑《红字》里屈辱的A字，受尽白眼冷遇和折磨。母亲在卫生所工作，看着边大大可怜，就悄悄的帮他买药，在家里给他注射治疗。父亲母亲还帮助他们买冬天储得大白菜和取暖的煤。当然，这些都要避开人的耳目，可是到处是鹰犬般的耳目避起来难。

这些事儿等到父亲被当作黑典型揪出来后，成了与右派分子暗中勾结，搞资产阶级人性论的罪证。母亲也受到批判，被勒令检查。但她不认为自己有错。母亲私下对我们说，他们（指边大大夫妇）反党攻击社会主义是他们的事儿，老俩口那么大年纪，儿女又不在身边，还是应该帮帮的。人哪，哎。

母亲喜欢养花，月季，灯笼，令箭，仙客来等，都是我家的老朋友。母亲养的一盆茉莉花，开出的花洁白淡雅，凋零落下的花瓣还被母亲精心地收藏起来，沏茶时放几瓣，清香四溢。一个阿姨搬家，送来盆昙花。为了见识“昙花一现”的典故，母亲精心的照料，看花那天，借个照相机拍了好多照片。

夏天，野生的刺玫瑰开花时，母亲带我们乘船过江去采野玫瑰花。把花朵蒸一下，用白糖渍上做玫瑰花酱。秋天母亲领我们搭车去山上采榛子。北国秋天蔚蓝澄澈如水晶般晴空，飘着洁白耀眼的云朵，山林如痴如醉于如诗如画的尽染之中，田野辽阔而丰饶得五彩斑斓……榛子棵上缀着的绿衣包裹的榛子果，绿衣皮酸，榛子皮硬，榛子仁香甜。

这景象这经历在我的心底定格成永恒，成为思恋的背景，成为心灵的密码，珍藏于年轮的波纹里，不褪色愈清晰。

母亲喜欢把她的孩子打扮得漂漂亮亮去照相。她说，照片能帮助她记住我们小时的模样。所以我这个年龄的人有小时的照片，不容易吧？她把竹筷子劈开一半，放到火上烧烧，给我和姐姐卷额前的刘海；把芨芨草花捣碎，加点明矾，包裹上豆角叶，给我们染指甲。一宿的功夫，芊芊十指点染上粉红的蔻丹，觉得做个女孩真是娇婉细致美好。

小学四年级，学校运动会选我打军鼓中的大鼓，老师要求穿白衣白裤。可是商店就买一种叫“白华旗”的白布，只能做被子用。怎么办？邻居阿姨说，别去打那玩意儿，还得做服装费钱，再说做白裤子穿不禁脏，不合算嘛。母亲对好心的劝告笑笑，找出一块白色细布大桌布给我做白裤子，支持我去打大鼓。

母亲不爱串门，不讲闲话。但是家里包顿饺子，或炒一锅葵花籽什么的，一定要给左邻右舍的孩子们送点的。母亲干净的出名，家里“木见本色，铁器放光”，就是用坏抹布都是白白净净的完成使命。

母亲爱喝茉莉花茶，用面友雪花膏，使檀香皂。所以她身上总有淡淡的檀香味儿。她总是在忙碌，难得有时间，就自己用电剪子做做发型；按着流行的时尚，给自己和我们改改衣服；或点上一支檀香，沏上一杯淡茶，看她小心珍藏的《家》《春》《秋》；或吹吹口琴……

善良，平凡、伟大，有爱心等等，都是赞美母亲的传统词汇。形容我的母亲，还得加上是个有情趣，会生活的母亲。现在的话讲，就是有“小资”情调的人。

回忆起母亲，记不得她有什么辉煌壮举，有哪些微言大义，都是她对我们对长辈对邻里们做得一些细微的小事，和不足道的细节，正是这些小事和细节变成了最特别的记忆，记忆如绵绵的春雨，春雨润物，绿草茵茵接天涯，侵古道接荒城。

回望自己一路走来，在病痛缠身生活拮据的时候；在工作受阻遭受歧视冷遇的时候；在受谗言诽谤精神困顿的时候，怎样面对的？

我会在病床上去回忆去聆听母亲越过生死界河送来的慰藉和鼓励；我会把对华服美食的向往，变通为对“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 的困境的欣赏；我会看淡名利让出荣誉，因为有价值的人生是帮助他人愉悦自己；我会认真地完成工作，虽然职位卑微内容琐细，但它让我在服务中充实了内心，在行走中看到了风光；我会把如粘在皮肤上的蜘蛛般讨厌的谗言诽谤扔进风里，听首喜爱的歌曲，喝杯清热的茶，歌声和茶香才是生命体会中值得享受和铭记的……

其实，在我们的身上，不仅可以看到母亲的眉眼和脸庞，更有母亲传的给我们的言谈举止，思维方式和价值取向。我想起几句舒婷引用过的几条名言：

“女性的素养决定一个民族的素养。”——缪塞尔.斯迈尔斯。

“一个好母亲抵得上一百个学校的老师.”——乔治.郝伯特

“我还知道推动世界这部水车运转的水浪，正是我们的母亲”。——赫尔普斯

母亲在世时，不知道有个母亲节，就从未在母亲的节日向她表达过我的感激和敬意。今天，五月的第二个星期天，我写下这些文字，希望隔着界河母亲能读到，女儿最想说的是：母亲，感谢您给了我生命，母亲节快乐！

共 4064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读了这篇文章，心里充满的感动。母亲的平凡母亲的伟大在字里行间表达的深情厚意。作者从不同的视角来写母亲，写给予我们订报刊，这是母亲让我们理解知识改变命运的真谛。写孝敬长辈，是让我们学会做人。写邻里相处，是教会我们懂得尊重。写母亲养花，喝茶，是教会我们处世淡然。母亲是伟大的，她用自己的辛劳换来了婆婆的幸福，子女的成长，这是一位平凡普通的好母亲。我想引用作者的原句：女儿最想说的是：母亲，感谢您给了我生命，母亲节快乐！问好天风海韵，欣赏精彩的美文！荐赏！【大爱无疆】【江山部精品推荐 】

1楼文友： 08:45:09 我想引用作者的原句：女儿最想说的是：母亲，感谢您给了我生命，母亲节快乐！问好天风海韵，欣赏精彩的美文！ 相似的人适合玩闹，互补的人才能终老。

2楼文友： 21:19: 歌声和茶香才是生命体会中值得享受和铭记的......说的真好。感人，感动。作者用细腻真挚的情感表达了母亲的伟大的情怀！

楼文友： 10:46:46 母亲......母亲......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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