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鸿乡思记散文
文章来源:吴江文学网 | 2019-11-09
我很庆幸我所寓居的小城,离家乡的距离并不遥远,闲暇的时日,不必求票挤车,长途劳顿,也能回去转转,携着妻儿的手,悠然穿过幽静的小巷和杂错的屋檐,在熟悉的土地上慢慢行走,一洗浮华浸染的尘心。尽管如此,纷扰喧嚣之余,独自遥望迷蒙如黛的远山,心里总还是会油然记起那片土地。
脚下的赣水浩荡北去,流经我所在的小城,也流过家乡,流过那片儿时踩过无数脚印的沙滩。迈过螺壳满地的沙地,走上青草覆盖的河堤,极目四望,便是远近“横”着的几个村庄,以及沿着村庄向外铺展的茂密的桔林、碧绿的田野、春日里遍地金黄的油菜花、秋风中摇曳枝头的大红桔,还有几汪错落有致的水塘、棋盘似纵横的地垄和田埂、两旁长满野草飘带一样延伸的小径。房屋瓦舍间的犬吠鸡鸣,矮堤河畔的牛哞声声,不时划破乡间的宁静,在村落之间悠悠回荡。
步入村庄,总会见到三两个妇女团坐长凳竹椅上,一边搂着簸箕拣选黄豆、花生种子,一边将头凑在一起,低低私语;孩童们在村巷洁净的土地上,踢着石子瓦片游戏,打闹叫笑,忽然停下来,站到路边,怯怯地瞅着外来的生人;赤脚荷犁、卷着裤管的老农,经常喝住黄牛和路过的村人递烟聊天。偶尔,几辆返乡游子的异地车辆驶入新铺就的水泥巷道,会打破小村的沉寂,引起一村的关注和议论。村外辽阔而深远的蓝天下,云雀在云端高鸣,唱出婉转高亢的曲调。田间地头,常有劳作的农人扶着牛犁,不顾皱纹间流淌的汗水,一路翻出芬芳的泥土,后面跟着懵懂初开的少年,一步一点头地播撒满心热望的种子。
离开这片土地许久,我不知道身在异乡的兄弟:失意或得意之际,是否有我同样的感慨,还会时时恋起家乡的田野、土地和天空;是否还有如曾经之我一样的少年,在跟随父祖劳作之际,精神的丝缕总是悬系云雀那高远而动听的鸣唱;秋季来不及收获的豆子跳出豆荚落入枯叶的声响,是否还能引起童心关注和无尽遐想;放学路上嬉戏、赤脚踩踏笤帚扫过的细腻土纹的孩子们是否会想到,有朝一日他们会有我一样解不开的乡思。
源于本能情感的故乡之思,在我们这个时代竟变得如此浓郁。每个人在内心深处都深藏一种渴望,渴望步入旷野,奔向远山,渴望走近田园,荡涤尘染,舒解我们心里的紧张和阴郁。因为面对春天绿油油的庄稼地,秋季黄澄澄的田野,我们会荣辱皆忘,欢呼雀跃!
老井
老井就在家乡老屋的窗下不远,五六米的距离。圆圆的井口,用鹅卵石和水泥浇筑的井沿,井沿周围是同样用鹅卵石和水泥浇筑的四方的井台和流水槽。按照现在一些深谙风水学的人们的说法,这样的构筑正符合“天圆地方”的道理。可是,那时的连字都识不得几个的乡民会懂得什么风水和古代哲理,不过是一种出于淳朴自然的美感的选择罢了。
现在的老井井水已经干涸,而成为一口枯井,井台也已经被大石盖住,周围长满野草,乱石成堆。在新建的房屋不断向村庄外围扩张的今天,这里已经是一个不为后来人所知晓的遗忘的角落。偶尔,或许还有三两个孩童走过,怀着稚嫩的好奇,从大石与井沿的缝隙中望一望,顺手丢下几颗石子,竖起耳朵听石子落入枯井的回响,然后一溜烟跑走。
枯井原来是不枯的,从井底冒出的甘甜的井水,养育了村里的几代人,至少养育了我们这一代人,因为我并不确切地知道枯井的年龄。井口的周围,曾经是整个村庄最热闹的地方。每天清晨,临近的妇女们都会用木盆端着大堆衣物聚集在井台,一边弓着腰,用系着长绳的小木桶从井中汲水,一边说说笑笑,谈论家长里短。尤其是久雨后的晴天,太阳还没出来,井沿周围便一片欢声笑语。住在老屋窗内的儿时的我,曾经无数次被这样的欢声笑语从梦中吵醒,揉揉惺忪的睡眼,依旧赖在床上,听窗下的笑语声、木桶撞击井沿声、哗哗的倒水声、来来往往的脚步声。
最为热闹的时候要数节日的前夕,人们纷纷将在家里已经宰杀好的鸡鸭鹅提到井台上,一面低头细细地拔尽开水烫不下的绒毛,然后用剪刀剖开家禽的肚腹,认真地清理内脏,一面依旧是谈论各家的说不完的琐事或者从哪里听来的乡村。良久,才会将头一抬,把洗净的家禽往盆子里一搁,夹在腋下回各自的灶下。过不多久,便有袅袅的炊烟从各家的房顶上升起。
只有大人外出或下地时,孩子们才会独自在此聚会。稍大一点的孩子会从家里拿来水桶,学着大人模样,弓着腰使足劲,提起半桶不满的水来,要么用来养玩刚从河里抓来的小鱼,要么就干脆用来打水仗,直到哪一家的奶奶拿着竹条,边走边骂地赶来,小伙伴们才四下逃散。有一年的夏天,一个家伙在弯腰打水时,重心不稳,结果忽然从井口坠落,吓得大家面如土色,大喊大叫,幸亏邻居的大人及时从地里赶回,顺着一根粗大的绳子爬下去,才将他救起。于是,家家的父母都以此事给自己的孩子做安全警示教育。然而,大人们也有失手的时候,常在打水时将木桶连绳子掉入井里,便向老井附近的人家借了专用打捞、挂满钩子的绳子,放到井底,使劲地摇晃半天,将掉下的木桶捞了上来。
每年涨潮的季节,井里的水位会突然升高,有时离井口只有一两米,最高的时候只有两三尺,那一年赣江的水已经漫过大堤,村里的家家户户都忙着收拾东西,把老人和孩子送到安全地带的亲戚家住上几天,潮落了一点,再回到家里。也有的季节,老井里的水位会很低,平常的井绳需要接上一段才能够得着井底,打上来的水也总是浑浊而带着黄沙。这时候,便会有临近的几家人,邀上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每个人提着个小桶,像比赛一样,以最快的速度轮番从井里打水,把井底的水汲干,再叫一个人下去,将井底的淤泥掏到桶里,由上面的人一桶一桶地提上来。半天之后,井水就会和平常一样清澈而甘甜了。
菜园
只有生于农村、在泥土上赤脚长大的孩子,才可能对诸如菜园这样的乡村风物有着深切的记忆和实在的感动。相比而言,在都市中长大的孩子,如果没有乡村生活经历,也许连什么是菜园都不知道了,只有借助电脑去“百度一下”,才能弄清楚所谓“菜园”就是农民伯伯用来种菜的园子。至于那种“田塍莫道细於椽,便是桑园与菜园”的意境和田园乐趣,更是无法体味了。
故乡小村的南面,有一条由贪走便路的人们用脚踩出的小路,斜斜的从村子内伸出,一直伸到附近的公路上。沿着这条小路的两旁,便是一畦畦的菜地,延绵铺展到村子正南面赣江堤堰下的一口水塘岸边。这里,曾经被人们统称为“自留地”,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一块属于自家的可以自由耕种的土地。而在某个时期,人们又不约而同地在这里种上各种各样的农家蔬菜,继而又有了竹片、柳条、木槿、荆棘等围成的各式篱笆,以及木条和干油菜梗编织而成的菜园的柴扉。于是菜园才真正有了菜园的样子,我也就有了理解《诗经》里“折柳樊圃”这样诗句的生活经验支撑。至于那口水塘,是全村生产的主要水源之一,她的历史我全然不知,从老人们口口相传的故事里,我推测它是由于某个年代的河堤决口冲成的,而那是一个什么年代,那个年代里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也无人问津,更无从查考。
也许是被欲望羁绊太久的缘故,或者是现在的反季节蔬菜导致记忆出了问题,在什么季节应该种什么菜,我已经记不大清楚了。只是依稀记得,每到天气渐暖或者寒意初临的季节,父亲就会到附近的集市转上一转,提回来一小扎一小扎捆得整整齐齐、嫩嫩绿绿还带着泥土的菜苗。然后在某一个黄昏,父亲带着我和弟弟、妹妹扛着锄耙、提着小桶来到自家的菜园,先是花上老半天的时间,将菜地深深地翻上一遍,把土块敲得细细腻腻、蓬蓬松松,然后就像画格子一样,将翻过的菜地分成小块,将菜苗一棵棵齐齐整整地栽进土里。再由我提着小塑料桶,沿着杂草间的小路,到附近的水塘岸边舀水,提到菜地,用木勺给刚刚栽下的菜苗浇水。
此后,便是不断地浇水,施肥,菜苗也在这个过程中发生着神奇的变化,从刚栽下时的茎叶萎蔫到挺直而立,从脆嫩的只能轻轻拿捏到逐渐的具有韧性,从星星点点的鹅黄嫩绿到一块块的绿意,再到一丛丛的绿色,直到绿成一片。生命的蓬勃生机在这一小块土地上尽情展现,而生命的呵护又是如此的精致和细腻。每当静谧的黎明或傍晚,父亲就会来到菜地,忽起忽立地忙活半天,为菜蔬除尽杂草,翻松土地,甚至捏死害虫。有时,遇上临近地块的人们也在菜园忙碌,便会隔着篱笆相互招呼,中途偶尔停下小憩,坐在支起的锄头把上,在香烟的烟雾里聊起庄稼的长势和收成。
如果风调雨顺,过上一两个月,便是蔬菜满园了,远远看去,到处是红的辣椒、紫的茄子、爬上篱笆或矮树像瀑布一样挂着的豆角、还有支架下硕大的南瓜和冬瓜、铺满菜地甚至侵犯过界的红薯的藤蔓。有时,一些人家的菜园里还会冒出几株少见的玉米、不同形状和异样品种的果蔬来,引得路过的人们细细地研究半天。就这样,菜园在极细微处体现着主人的勤劳、智慧和收获,体现着“只要耕耘、就有收获”的质朴道理。
尽管我的收获不在田园之间,但我心中常存着一种渴望,渴望走近菜园,脚踏泥土,躬身耕耘,用心经营一方属于自己的土地,并在收获的季节结出累累硕果,面迎春风,满含微笑。
瓜棚
家乡地少,人均不足一亩,所以土地就格外显得精贵。
包产到户头几年,村里家家户户的地里都干净得没有一棵杂草,各式各样的庄稼在每个季节都铺满每寸土地,西瓜、茄子、辣椒、韭菜、西红柿……出奇地茂盛。地垄间的界限也像国界一样分明,地头的界石和木桩往往成为乡民们一道不可逾越的精神藩篱。
现在,时代的前进已经将这一切消融,许多场景和往事已经定格成特殊年代的老照片,不复在乡村人们的生活中出现。土地劳作这样千古流传的事业,似乎也成为了主要生活来源之外的一种副业,人们不再像过去那样执着于土地上的收获,有的举家外出,土地请人代种,有的就干脆撂荒不种,任它长满野草。于是,附着在土地上的记忆在人们头脑里日益减少,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也随时代迁变发生着微妙变化。
我所能忆起的,也随着这一切的流变而日益幻化、稀释,仅留下一些沉甸甸的、自己也难说清的感怀,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日益积累,蔓延开来,以致充斥在心头,不得不来写下这些将来也许难以钩沉的记忆。
有几年,父亲也曾将一门心思放在土地的打理上,每逢夏天到来的前夕,就和母亲仔细商量,精心选好一块沙地,花上半天的功夫将其修整得像地毯一样整齐干净,然后郑重其事地栽下一棵棵嫩绿的西瓜苗,不厌其烦地施肥、浇水,看着一天天伸展蔓延开来的瓜蔓,眉开眼笑。等到瓜蔓上黄色的小花终于变成拳头大的西瓜时,父亲到地里的次数就更加勤了。我放学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以最快的速度飞奔到瓜地里,站在瓜蔓从中,像夜晚仰望银河数星星一样,用手指指着西瓜一个个的数,然后将数目记在心里,用刚刚学到的数学知识,像课堂上做应用题一样,概算出日后的产量告诉父亲。这时,父亲的笑容会比看到西瓜成长更加开心。终于等到西瓜成熟了,一个个长满黄绿相间条纹的大西瓜静静地躺在瓜蔓之间,像极了《地雷战》里面的地雷。这时,父亲便会开始用铁丝将几根竹杠扭成三角架立在地里,再在上面蒙上油纸或牛皮纸,里面放上一张家里搬来的竹床,算是在瓜地里搭了一个瓜棚,用来守护这些圆滚滚的希望
往往这个时候,也是快乐的暑假来临的时候。于是,属于我的难忘的瓜棚时光便开始了。通常,白天我便呆在地里,尽管天气正当酷暑,但小小的瓜棚完全属于我一个人,可以在瓜棚里做作业,看课外书,听收音机。没事的时候,躺在竹床上,数着知了鸣叫的节奏,望着天上浮过的流云,一个人呆呆的遐想。偶尔,天气突变,阴云翻滚,突然间狂风大作,大雨倾盆,我便趴在棚内,认真地看正在劳作的人们顶风冒雨狂奔回家收拾晒在外面的东西,看附近的小树在风中飞舞的模样,看茂盛的瓜叶怎样翻卷如波浪,仔细地谛听雨点打在瓜棚上、瓜叶上沙沙的声响,听燕子在雨中唧唧的掠过,听雷声在天边的远处而鸣。
现在想来,我的瓜棚的快乐,来自一种少年的渴望,渴望为父母守望一点希望,渴望拥有属于自己的空间,渴望父母不在身边的自由。然而,如今,这样的空间和自由有了,我却又有了对新的空间和自由的渴望。也许有一天这些新的空间和自由我也有了,但那瓜棚下快乐时光却一去不复返了。
桔林
如果不是很多年前那场严寒肃杀,家乡的那片桔林可能依然枝叶繁茂,浓荫蔽日,四季常绿,掩映着整个村庄。每到春天,依旧会吐出满树满枝摇曳阳光的新芽,淡淡的花香照样会弥漫乡村每个角落和每户人家。秋天,也一定会有橙红的桔子挂满枝头,点亮眼球,人们依然可以用竹扁担将红桔一担担地采摘回家,然后在煤油灯下的烟盒纸上细细计算收成,逢人便笑盈盈地探讨自家的丰收秘笈。
共 6656 字 2 页 转到页 【编者按】家乡是每一个人的根,无论离开多久,离得多远,在心中的位置不会变。在游子的心中还会越来越重,关于故乡的记忆越来越清晰。作者饱含深情地介绍了家乡的面貌、并对老井、菜园、瓜棚、桔林以及相关的往事进行详细的描述和回顾。感情真挚,语言质朴优美,描写细致入微。优美的笔调,浓郁的乡情,引人入胜。推荐欣赏。【:北极主人】【江山部精品推荐01 0917 6】
1楼文友:201 - 20:5 :1 失去的不仅仅是桔林,还有过去的时光和时光里的往事。
2楼文友: -05 1 :54: 2 熟悉的感觉,熟悉的风景,欣赏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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