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远去的麦田
文章来源:吴江文学网 | 2019-10-17
这片麦田好像对我有了魔力,不管下班多晚,我总要拿本书过来坐坐。有时也不看书,只是赤着脚在旁边的一块空地里走来走去,让光光的脚丫感受来自大地的温度。此时,天正是黄昏,土地上还残留着太阳的温度,暖暖的。
土地不像柏油马路那样,怎么也“踩不出足迹”。土地是温柔的,她用宽容的胸怀包裹着你贪婪的脚丫,偶尔,用一个小小的土块咯一下你的脚,算是对你放肆的小小惩罚。黄昏慢慢降临了,耳朵与鼻子代替了眼睛。微风轻拂,空气中弥漫着麦子成熟的香味,远处,一只狗对着我这个不速之客狂吠着。或许,我侵占了它保护的地盘,也或许,我这个陌生的人让它感到了威胁。对这条狗的吠叫,我装作毫不在意,当它距离我十几米的时候,我冲它笑笑:“怎么?我又没招惹你,你叫啥咧?”听到我的声音,它瞬时跑掉了。在我以为它不会再来的时候,它却在距我不远处又开始了吠叫。不过。这次,它叫的声音明显的心不在焉了很多,好像在应付差事一样,偶尔从喉咙里挤出两声,声音里有不甘心,也有无奈。我将头转向麦田,继续自己的心事。
三十年前,我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每到麦收的季节,也是农人最辛苦的时候。那时,还没有大型收割机,就连拖拉机也是凤毛麟角。一般人家都是养牲口来帮着做那些重体力的活路。我们家也不例外,但不像人家能养大牲口,我们家因为女孩多,父母怕大牲口危险,所以只能养相对来说体型较小的毛驴。每天天不亮,也就是三点多钟的样子,父亲就早早套好了车子。然后,开始一遍一遍喊我们起床。因为要趁太阳没出来之前拉麦子,要不,太阳一出来,把露水晒干了,麦子就容易炸了。往往,父亲喊过,我答应一声,转眼就睡着了。父亲就再喊,这次,我就闭着眼睛穿衣服,可每次都是衣服还没穿好一半,人就又倒下了。每天,我跟哥哥、姐姐们都要在父亲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催促下才会睡眼惺忪地坐上驴车。
这样一折腾,等来到地里已经四点多了。晨昏中,能看到麦田里已经有不少人了。本来以为我们就够早了。谁知跟邻居一搭话,人家都已经往家拉过一车了。此时,心里很是愧疚。只能用卖力干活来抵消这种让人不舒服的感觉。开始装车了,因为年纪小。我自然是那个踩车的。等麦子装满车厢以后,我就爬上去,站在车子的中间。父亲和哥哥、姐姐用叉将一堆堆的麦铺扔在我的脚下,我再将这些麦铺均匀的铺开,以求得麦车前后、左右的平衡。或许我真的太笨,每次都惹得父亲训我,不是这儿偏了就是那斜了。父亲的严厉是出了名的,我自然不敢吱声。只有照着他的吩咐努力去做。有时,他们装得太快了,我更招呼不过来了,弄得手忙脚乱的。每到这时,哥哥就停下来,在下面用叉帮我整理一下。从小,哥哥都是最喜欢、最疼我的。有时,不知我哪根筋搭错了,也会做得又快又好,然后就能听到父亲少有的夸奖:“嗯,不错,新月今天表现不错啊,继续努力。”这句话,是我跟哥哥、姐姐最渴望听到的,因为那里面有赞许、有肯定,还包含着父亲从不表达的爱意。
刚开始装车,因为有露水,不多一会儿,我的裤子就湿了,粘粘的、凉凉的,粘在身上很不舒服。等到太阳出来了,情况更糟,刚才还柔软的麦穗此时没了露水的滋润变得浑身是刺,扎得我身上又痒又疼。这还不是更可怕的。随着麦车高度的增加,我距离地面也越来越高,脚下的面积也越来越小,恐惧感却越来越强。小小的我站在麦车的中间不敢轻易挪动一点脚步。因为哪怕就是几厘米的移动都有可能造成麦车前后的倾斜。在小心忐忑中,终于听到父亲发话了:“好了,别装了,开始刹车。”此时,我长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父亲拿出一根很粗的绳子,先将绳子的一头固定在麦车的一边,然后用力将绳子抛向另一面,哥哥在另一面接住绳子,将绳子挂在车帮上,然后,父子两个就喊起了号子。先是父亲喊:“喂收。”哥哥接着喊:“喂刹”,刚才还嘘嘘囔囔、松松散散的麦车也在哨子声中变得结实、矮了很多。今天,我的耳边好像又响起了父亲的号子声。号子声中传递着劳作的辛苦和喜悦,更有书生模样的父亲在此时才彰显的一个男人的力量和。
麦车走了,我的另一个工作却又开始了。那就是捡麦穗。这项工作很轻松同时也很枯燥。手里提个篮子,将他们装车掉下来的麦穗捡拾起来。记忆中,这是我顶讨厌的一项工作。所以,总是干起来懒洋洋的。应该说,我是对这个工作有点轻视,感觉太简单了,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自己能做的事情偏偏不愿意做,却向往着那些自己难以胜任的工作。看着大人们挥舞着镰刀潇洒割麦的样子。我总是又羡慕、又无奈,更不喜欢手头的工作了。怎奈因为年纪小,人长得又矮小,所以总是与这项工作无缘。终于,让我逮到一个机会。半晌,母亲总会为大家送来清热解暑的“绿豆水”。父亲就会招呼大家先休息,边喝水边有说有地聊天。我趁他们没注意,拿起一把镰刀,偷偷走到一边。学着他们的样子,一手抓着麦子,一手挥舞起了镰刀。我要让他们看看,小新月不是只会捡麦穗。可是,估计我抓得太多了,竟然没割动,我放开一些,这次用的力更大了,谁知,麦子没割下来,镰刀往上一滑。却将我左手的一根手指头给割破了。血一下就冒出来了,我疼得呲牙咧嘴的。但因为是偷割,我不敢哭出来,本能地用手按住了伤口。这时,母亲走了过来,顺手从地里拽起一根“七七牙”,放在嘴里嚼着,一边将我的手掰开,将嘴里嚼好的“齐齐牙”敷在伤口上又掏出手绢将我的手严严实实地包了起来。做完这些,她才半是恼怒、半是心疼地点了一下我的头:“你呀,叫你逞能。”
下午两点,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这时,已经翻了几遍的麦铺早晒得要炸开来了。父亲顾不得劳累,又套起了石磙,准备碾场了。烈日炎炎下。父亲头戴一顶草帽,身上依然是“长袍马褂”的,维持着一个“书生”的形象与尊严。不多一会,父亲身上的衣服就被汗水浸透了,搭在脖子里的毛巾也能拧出水来了。过一会儿,父亲就喊在树荫下乘凉的我:“新月,去,把毛巾给我洗一下。”我赶快得得地跑过去,接过那条浸透父亲汗水的毛巾,回家用冰凉的井水洗干净,再飞奔着给父亲送去。这也是我能为父亲做的唯一一件事了。
有时,父亲会给我一两角钱,让我去不远的冰糕厂买些冰糕来。那时,一角钱可以买七支冰糕。我从家里端一个大碗,到冰糕厂买冰糕。那个屋子好凉快啊,还有那么多雪白雪白、冰冰凉凉、甜甜丝丝的冰糕,我进去就不想出去。可是,他们家却有一个小老头,我很怕他。他每次见到我,就会说:“小新月,你不是你妈亲生的,也不是吃你妈的奶长大的,你是吃我的奶长大的,别走了,跟我们过吧,我让你天天吃冰糕,还给你买花裙子穿。”我每次都怕极了。看到他就躲着走。回家告诉我母亲,母亲说:“你大爷逗你玩哪,你想,他一个男人家,怎么会有奶啊。”对这个事情我也就不再去想了。所以,到现在看电视,看到那些人们发现父母不是亲生的,又是痛苦啊,又是离家出走啊什么的,我就觉得不可思议,有什么啊,父母辛辛苦苦将你养这么大,不是亲生的也胜似亲生的啊。有必要这样吗?
我一路小心翼翼地呵护着碗里的冰糕,生怕它会滑出来。一路上,也忍受着冰糕的冰凉香甜对我的诱惑。真的,那时候的冰糕是真的好吃,现在不管多贵的雪糕也吃不出来那样的味道了。那时的冰糕很纯粹,没有添加这样那样的东西,吃到嘴里就是纯粹的凉、纯粹的甜,没有一点腻的感觉,从嘴里一直凉到了心里、甜到了心里。前几年出了一款叫“老冰棍”的雪糕,就是仿照当时的生产配方做的,一下子就卖火了。
等碾完了一轮,哥哥、姐姐就上去翻场。父亲此时终于可以喘口气了。坐在树荫下,吃着冰凉、香甜的冰糕,父亲的神态现出了少有的惬意。但每次不等冰糕吃完,父亲就睡着了。任由手中的冰糕融化,乃至从手中脱落。坐在旁边的我不敢发出任何声响,生怕惊扰了熟睡的父亲。母亲曾打趣父亲:“你呀,就是属狗的,闭眼就是一觉,一天三百六十五觉。”那时,只是觉得母亲的比喻很好玩,直到长大了才知道,父亲当时多么的劳累啊。当时家家户户都养牲口,还有家畜、家禽。方圆十几里都知道父亲的医术好,每天都有慕名前来为牲口看病的,那时西药还没推广开,给牲口灌的都是中药。这些中药都是父亲晚上用碾子一下一下碾出来的。遇到病重的牲口来不了,父亲还要出诊,为了不耽误农活,父亲总是趁夜间出诊。有时候路太远,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但不管多晚,第二天父亲照例天不亮就起床开始一天繁忙的工作。
傍晚,麦子碾好了。全家齐动手开始“起场”。这可是个技术活。弄不好的话,会将麦粒夹在麦秸里扔掉的。看着大人们轻松巧妙地抖动着手里的木叉。我心里又痒痒起来。拿起一个小木叉就加入了他们的行列。可是,因为不会做,我将麦粒都夹在了麦秸里,害得哥哥他们还得返工。因为丰收,家人的心情都很好,对我小小的捣乱,没人会真正的责罚。只有父亲笑着说我:“去去去,一边玩去,别在这儿捣乱。”我只好悻悻地耷拉着脑袋到一边玩石子了。
黄昏,应该是一天当中最美的时刻。此时,麦垛已经堆起来了。打麦场上干干净净的。太阳也散尽了最后的一点余热,归隐到了西山,只留下了一片红彤彤、金灿灿的云彩在西天挂着。我拿张草席,铺在光洁的麦场上,躺着看天上的云彩。此时,天上的云彩变化多段,就是人们常说的白云苍狗。那些调皮的云彩一会儿变成一匹奔腾的骏马,一会儿又变成一只驯服的羔羊;一会儿是一只猛虎,瞬间又变成了一只忠诚的小狗;一会儿是张牙舞爪的龙,一会儿又变成了忠厚的老牛,有时,又变成了大团大团的棉花,真想躺上去,一定非常柔软……对这些云彩的变化,我总是百看不厌,现在,没事的时候看看天空,却再也看不到这样的美景了。
微风吹来,空气中弥漫着尘土与麦子的香味。各家各户的烟囱都冒出了炊烟。这一家在烙饼,那一家在蒸馍。凭着良好的嗅觉,我能轻松识别人家的饭菜。不过,在那个年代,农村可没有什么蔬菜,不像现在这样什么时候都能吃到新鲜蔬菜。那时,如果谁家能吃个鸡蛋、买个豆腐、拌个黄瓜就已经是小康之家了。但,清贫的生活丝毫不影响人们对生活的憧憬和热爱。往往,一碟咸菜、一头大蒜就能让他们就着馒头吃得津津有味。刚从饥饿当中走出来的对生活的要求是如此的简单,也是如此的容易满足。现在,我们生活好了,顿顿离不了肉了,可是,对生活的要求却越来越高了。人们总是在不停地奔波,总嫌银行里的数字太少,总没有安全感,更别提什么幸福。社会是进步了,可是,人们对幸福的理解却倒退了。母亲常说:“是衣挡寒,是饭挡饥。不要追求什么名牌,也不奢望吃什么山珍海味,一家人在一块和和美美、健健康康比什么都重要。”
不一会儿,村子里此起彼伏响起了的喊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我有一个同学最有意思,他叫根林,住在我家对面,平时没事爱到我们家玩。一到吃饭时间,就听到他妈扯着嗓子喊:“根林,回家喝汤了。”根林却充耳不闻,继续玩自己的。听不到回答,根林妈的声调就变了:“根妞,快点回家。”见还听不到回音,根林妈就明显生气了:“小根爷,你死哪去了?还不回家喝汤?”如果这时赶上根林心情好,他就会不耐烦地答应一声:“着了。”如果赶上他玩得正起劲,那根林妈就要再给他长上一辈了,变成“根祖宗”了。哥哥老是打趣根林:“哈哈,根林,不给你长辈你不回去啊,哈哈哈哈。”现在想起来当时的情景,我还忍俊不禁哪。
“哈哈哈哈”我不禁笑出声来。只听身后一阵奔跑的声音。我急忙扭头一看,原来,那条狗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我的身后,距我不足五米。因为想得过于专注,我竟然没发现。估计我的笑声惊扰了那个偷偷靠近我的生灵,它一溜烟的跑了,再也没有回来。
共 4570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篇章里弥漫着泥土的芬芳,闻着淡淡的麦香醉在其中。不难看出作者文笔之细腻,也不难看出作者文化底蕴之厚重,通过作者的点滴回忆,我们看到了一幅农家乐的美图,一家人的其乐融融尽在不言中,父亲的勤劳,母亲的呵护,兄妹之间的浓浓亲情被作者细腻的文笔描写的淋漓之至。文笔之细腻,语言之质朴,堪称散文之最。篇章主题鲜明,文中对人生的感悟使本篇升华了内涵。值得一读的佳作!推荐!【:阳媚】【江山部·精品推荐】
1楼文友: 20:15:16 首先欢迎友友加入江山大家庭,欢迎你在散文栏目安家。友友,太喜欢你的文笔,质朴淡雅,字里行间散发着浓郁的乡土气息。向友友学习了!期待你更多精美文章!
2楼文友: 22:01:45 谢谢江山文学为大家提供了这样一个平台。拙作能得到大家的喜爱,深表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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