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我那遥远的生产队散文

文章来源:吴江文学网  |  2019-12-25

每当我回农村老家时,看着那些熟悉而又隐隐变化着的山山水水及田田坝坝,我就抑制不住想起自己在村里生活的蹉跎岁月。而我真正在这村里生活,只是到县城读初中前的童年和少年,那时是生产队时代,一个早已成为历史的农村片断。但生产队留给我的记忆却如梯田般层峦叠嶂田埂分明,毕竟我就是在生产队里长大的,毕竟每个人的童年和少年都是一生中最为珍贵的老照片。

从记事起,我就看着父母去出工劳作。那时实行卡工天,早出工早得吃,晚出工晚得吃,丝毫耽误不得。我幼儿时,母亲被队里逼去出工,没人照料我,放在床上又怕滚下地,就用小背单把我捆起来,放进缸里,再用草墩抵住,动弹不得,不乖也只得乖了。待母亲放工回来时,我早已满脸鼻涕一包尿屎哭累睡着了。包产到户后领娃娃就没这么艰难了,即便要干活,也可背去田里放在埂下阴凉处照应着,不再会有人干涉。长到六、七岁时,我已能烧火煮饭,还领着小我三岁的妹妹,让父母安心去出工,他们放工回家时,我已把饭蒸熟。那时我还有些抱不动甑子,而甑子又放在有我高的贡桌上,要用草墩垫着才够得到,很是费力。

一次,我踏上草墩抱住贡桌上的甑子刚要下来,草墩一摇我一趑趄即人仰甑翻,半甑子冷饭洒得满地都是。土地下沾灰,不敢扫,我和妹妹就一团一团一粒一粒的把冷饭捡起,沾得太脏的就撮去喂鸡。再大一些时,我用铁锅煮米时已经不用尝了,能像母亲一样拿锅铲戳几下听听声音就知道熟不熟,并会在甑脚下煮些洋芋或四季豆什么的,饭熟了大人都还没放工,我和妹妹就吃两个洋芋等着,或是捏个饭团边吃边等。然后就打扫卫生,把一间堂屋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甚至还用烂衣裳擦地,把个土地板也擦得没有灰尘,以至后来在队里村里传为佳话。父母放工回来时,能吃上热腾腾的饭,全家人很高兴。父亲说,总算能吃顿现成的了!但十多年后,我和两个妹妹都到城里读书,尤其是现在,我在外地工作,两个妹妹已相继出嫁,年迈的父母到田地里干活至晚回家后,冷火阒烟的还得去烧火做饭。想到这些,我的心酸得总想让眼睛掉出点东西,七、八岁时就能让父母吃顿现成饭,长大了却越来越办不到,人生难事,怎一个孝字了得。

后来母亲患病在家,不能出工,全家人就只有父亲去挣工分,从队里分回的粮食越来越不够吃了。我已经上学,下午一放学回家就搁下书包拎上提箩携妹妹去野外找猪草。母亲不停地在家织提箩、缝衣裳,卖得点钱就买包谷回家,去加工房磨成粗细两份,人吃一半猪吃一半。我们也和别家的孩子一样,逢收谷子时就去田里扫谷子,逢收麦子收蚕豆时就一路上去拾麦穗蚕豆。生产队田地里的粮食浪费很大,在田里掼谷子掼槽窝总是掉满黄灿灿的谷子,队里规定先让小学生扫一遍交学校,然后才让社员和娃娃扫回家,即使这样,我们也还是能扫到些粮食。扫谷子的都是些老婆娘、老妈妈和小娃娃,大男人是不去扫的。社员挑麦子和蚕豆回队里浪费得更是厉害,一路上擦擦撞撞,路边的刺稞树丛上挂满了麦穗和豆枝,孩子们一路跟着捡拾,甚至追着挑粮食的边跑边扯,大人们都心照不宣,更加故意地撞掉些。遇到挑粮食的是父母亲戚,孩子们更加大胆,一把一把地使劲扯,弄得挑者歪过来跄过去的,于是转回身来朝别家的孩子唬道,整哪样整?孩子们嘿嘿一笑,并不太害怕。拾麦子豆子的都是孩子,妇女也不拾的。有一年,我捡得很多麦穗,把家里的一只小柜子装得满满的,很是高兴。包产到户后,这样的景象就没有了,田里地里路上不会再掉太多的粮食,也就没人再专门去扫谷子拾麦子捡豆子的。

那时村里最好的房子是几个生产队的仓房,一般都是三、四间有木楼的大瓦房,还有烤烟棚、牛圈、水泥晒场及广播室。我们最喜欢去队里的晒场玩,那里场子大,热闹。

队长性子慢,派头大,在广播室喊工时,总是手掐大烟筒,脚跷二郎腿,冷屁松松地喊一句又吸一口水烟筒,像是不吸烟筒就换不过气来,又像是要讲的话都在烟筒里,要先吸进嘴里才能说出来。咕隆咕隆的水烟筒声一从广播传出,社员不管在哪做啥都即刻停下来等着听安排,还真有权威的,使得小娃常爱学他喊工。

犁田耙地的时候,队里的牛养得很好,放回来即喂牛料。一大锅蚕豆或老鼠豆煮熟后,放了盐巴,拌上豆糠,分装在几个牛料箩里端出来喂牛,远远地飘溢着热气和香气。我们常常去候着捡牛拱出来的蚕豆吃,甚至乘牛不备往牛料箩里抓一把,拿到手后搓搓糠就丢进嘴里,那浓浓的蚕豆香味至今记忆犹新。

有一个小姑娘捡牛料吃被牛挑翻在地,鼻子上现在都还留有牛角弄的疤痕。晒黄豆的时候,我们就去捡黄豆虫回家炸吃。把黄豆捆一挪开,就会掉出很多胖乎乎软绵绵黄白黄白的黄豆虫,总能捡到一小碗,让大人小孩都享用一番。队里分东西,也都在仓房,若估计分不得多少,各家就让小孩去拿。我去排长队分过黄豆、老鼠豆、苹果、西瓜和鱼,都是僧多粥少,够尝个味。还有一次分了猪肉,拿回家后大人发现是块老母猪肉,松弛的猪皮上还有两个硬翘翘的大奶头。父亲问是哪个分的咋就这样欺娃不懂,我说是会计割给的,然后就骂他留着好肉吃了背时不得好死。

生产队里有一台大机器是打麦机,总是在月明星亮的夏夜干活。社员白天把麦子挑回队后,日头还没落山猪还没喂食人正吃着饭就听到广播里传来咕隆咕隆的水烟筒声,队长追命似的喊到晒场上加班打麦子,父母撂下饭碗就直往队里赶。因为打麦子要不了所有的劳力,点够人数就干,去慢了人家不要干就拿不着工分。我们姊妹慢慢吃饱了,把菜都放到甑子里留着给父母夜间回来吃,然后又喂了猪锁了门去瞧打麦子。晒场上100瓦的大灯泡照得刺眼,打麦机轰隆轰隆地响着,几个人大把大把地在这边给机器喂着麦穗,那边大管里涮涮地淌出金灿灿的麦粒,几个人又拼命地用杈挑开不断屙出的麦秸,大多数人连跑带走的去抱麦捆。这阵势很是激动人心,心想这就叫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了,虽然我不知道大寨大庆是啥鬼地方。孩子们都跳到麦草堆上玩,麦杆滑滑的软软的让你爬上去又梭下来梭下来又爬上去,你跟我闹我跟你闹的,所有的童趣乐趣尽在其中。突然麦草堆的背光处传来尖厉的叫声,我们忙跑过去看,原来是兵把芝的裤子脱了压在麦草上,不像打架也不像摔跤,都不晓是咋回事,只楞楞地看着。兵见来了一群比他小的娃娃,爬起身来踢了芝一脚就跑了,大伙也就散开,并不管还躺在麦草上呜咽着的芝。长大些后明白了是咋回事,于是觉得兵是坏蛋,迟早要挨天公收拾的。果然有一年回家,见村口挤满了人群还不停地放着炮仗,一打听,原来是兵因为什么事被拘留了今天刚放出来。

约莫十来岁时,我已开始去出工挣工分,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给生产队打工。最初干的活是吆秧雀,刚放署假时,水稻已经抽穗,引来了很多麻雀偷食,需要派人去吆赶照管,谓之吆秧雀。吆秧雀这轻巧活计都是孩子们干的,队里安排三、五个孩子吆一大片,每个人一天到晚得两分工分。各人找一根细竹杆,竹尖拴一块破布条,成天白日挥舞竹杆满田埂地朝着吃谷穗的麻雀边喊边跑,保卫生产队的粮食阵地。那时田埂都很宽,好走好跑,还总是留一大片埂子堆草堆。包产到户后,宽阔的田埂被裁挖得越来越窄,连谷箩都放不稳,一到雨季就东倒西坍的,走路也要很小心。吆秧雀时队里还会扎些稻草人,每块田里插上个把两个,算作孩子们的帮手。慢慢地,队里所有的稻田都给我们轮换着吆过跑过了,开始对吆秧雀感到怨倦,也不再那么卖力了,就去捉蜻蜓玩,而记忆最深的是到河沟里摸鱼。

我们让稻草人帮看着庄稼,跳到田边那条名叫沙河的沟渠里,顺着沟沿悄悄地朝旮旮旯旯摸进去,一有感觉,轻轻按住,一条鱼就被抓住了,再慢慢捏稳拿出水面,用一根光滑纤长而结实的秧草由嘴壳子把鱼穿起来。从沙河里摸到的都是些小鲫鱼,每天能摸一大串,有公把斤重,拿去卖给队里的养猫人家,一串得两角至两角五分钱,卖不掉时就拎回家炕吃。后来有大人知道了,就讲闲话,说拿鱼摸虾失误庄稼,我们也就不敢天天摸了。但打这儿起却有了拿鱼摸虾的爱好,常常约伴去这条那条的河沟里摸鱼。现在回想起来,从经济价值的角度来说也理解自己年少时的所为,那时一个强劳力一天得10分工分,合 角钱,我们吆秧雀一天也就值6分钱,而摸得一串鱼却至少可卖2角钱。怪也怪,从包产到户那年起,麻雀就少得见不着,再也不消吆秧雀了。

吆过几回秧雀,我就随社员一道参加正二八经的劳动了。每到学校放假,我就天天去出工,工分已被定为 分,跟着大人这山跑到那山这田忙到那地的去挖地倒地播种锄草,总有干不完的活计。倒地锄草都是一排一排的,我并不落人后,也不比大人少干多少,但工分却是最低的。望着自己掌心不断起泡的手,我觉得自己有些吃亏。那时男劳力一等得10分,二等得8分,父亲就一直是10分。女劳力一等得7分,二等得6分半,三等得6分,文革期间评政治分,母亲拿到8分,是全队最高的。我们这些半劳力就只得 分、4分,低到吆秧雀只给2分。而最舒服的还是生产队长、副队长、会计、保管、民兵排长这些当官的,他们不干多少活却拿最高的工分。我最羡慕的是会计,穿着干净的衣服,上衣口袋里挂两根水笔,拿着个笔记本,等别人干了半天他才慢腾腾来到做活的地点,站在田边地角逐个记记工分吹两句牛就回去了。我想长大了要能当上生产队的会计就好了,村里人都认为我是能写会算爱画的好学生,我应该干得下来的。我把这些劳累的过程和想法跟父母说了,父亲说干要干得赢人混也要混得赢人不然还不把你累死,母亲说怕苦怕累想过安逸日子就争气好好读书长大当工作人员,我似懂非懂的把这些话深深地记在了心里。不知不觉中,我也跟着大人们学会了磨洋工混工分。你瞧哪个干活都不真心,栽秧时插得歪歪倒倒的一挪开屁股就见秧苗浮起来,薅秧时随便抓抓几天后又是满田的牙齿草,按蚕豆时要么东颗西颗跳着按要么一大把的按到谷茬窝里,挖地时锄头总是高抬轻放落得慢还挖猫盖屎,锄草时锄点土捂着就过去,拔草时蹲在地里半天不动一会又跳出老远,还常常是出工慢慢去收工快快回,这种干法谁也不会太累。歇工时,男的都去挖柴,我也学着去挖烂刺柴;女的都做针线活,或去找猪草割锅盖草。大家都明白在混集体,可谁也不说破,省着力气放工后去干自留地。

但生产队的活也不是天天能混过去的,也有大显身手凭劳力吃工分的时候。掼谷子包干到组,只会混不会干的人就被掀过来推过去的,谁也不愿要。扳包谷、掀烤烟、割麦子、挑豆子、割垫厩草、挑牛厩粪等活计包干到个人干,有的要干六、七十分,有的还是平时定的那点儿工分。父亲是队里力气比较大的几个强劳力之一,他扳包谷一天要扳五、六百公斤从几里远的山上挑回队里,但我家一年分到的包谷也只是六、七百公斤,父亲常说是帮别人扳。我们半劳力也有两次凭本事拿工分的活,那是到小坂田和小石岩荒坡上开荒地。小坂田那次我记不太清楚,但父亲印象却很深,至今还指得出我挖的那块地在哪儿。

广播里喊到小石岩开荒地是一个盛夏的下午,男劳力女劳力半劳力都可以去挖——一般不安排男劳力挖,人们纷纷扛上锄头小跑着赶去出工,甚至不走正路从齐人高的包谷地里鼠一样直窜,为的是抢先把占一块空地,一块好挖的空地。我那天下午四四方方的挖了一大块荒地,收工时会计量算下来得6分半工分,在半劳力中只有比我大好几岁的永全挖得比我多,我和永全都很高兴,觉得这样干自己已经抵得一个大人了。这次挖荒地是我在生产队挣工分最多的一天,但如今我已认不出我挖的荒地在哪儿。

板田里收完谷子刚按下蚕豆,旱地里扳完包谷掀完烤烟刚犁过地来种下麦子,上头就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生产队要解散了,说是邓小平叫干的。社员们议论纷纷,想不明白全队人有说有笑的在一起干咋就要包产到户呢,全队人吃大食堂早请示晚汇报背毛主席语录扛红旗抬白旗都过来了,现在却不团结要单家独户干,这社会主义怕是不搞了。会犁田耙地育种撒秧的那几个老家伙更是见人就颠声气说,我瞧有些人一样都不会整这回怕要饿死哩。确实,生产队的农活都是统一安排的,犁田耙地只有十来个人会,下种撒秧只有三、四个人会,虽是农民但很多关键性的农活大多数人都没有干过,尤其象一辈子扒扒算盘记个数字的会计更是什么也没干过,社员的心踏实不了。一个外县有亲戚的社员又传来了好消息,他小娃的二姨爹家那个村分掉一年了,收回来的粮食堆都堆不下,想种啥就种啥,想啥时出工就啥时出工,日子好过着呢。于是大家又互相嚷嚷着鼓气,怕啥怕,别人干得吃我会干不得吃?在各种惊喜忧虑与幻想中,队长拖着脚步提着皮尺领着大家去抽签分田地了。晌午父亲回来说,坝子里的板田分掉了,我家分在小坝心的头道水田,蚕豆已经有一拃多深。随后,山上的梯田旱地都相继分完。牛是抽签卖的,两三家一头,我家和永全家合抽了一头老黄牛,550块钱买下,各出一半。仓房、牛圈等财产也全部卖了,生产队不复存在。

这一垡小春是种好了的,人们东家西家的在自个的田地里埋头劳作,没有了往日的喧哗热闹,山梁上坝子下都旷寂得要命。到次年大春耕种时,大家更是抢节令深挖晒垡精耕细作总有使不完的劲,有牛的就互相合着干,家家是一天就把秧栽完,个把星期整个队整个村的田就绿得看不见白水,并没有哪家栽不下去。而生产队时,今天栽明天栽的到端午节前栽完还说领导得好。往后的日子自在得总记不清是初几,很快就到了晒秋老虎的季节,日头辣得要晒破圆臼,山知了撕破嗓门不厌其烦地叫着。全村男女老少汗流浃背地到自家的几亩田里割稻掼谷子,家家是几十袋甚至上百袋谷子弄得屋子堆都堆不下,人们在劳累中靠着一大堆属于自己的粮食舒坦地吃下了包产到户这颗定心丸。广播里再没有了咕隆咕隆的水烟筒声,回荡在村子上空的是一个女人唱的《在希望的田野上》,那歌声好听得挑着担粪也能让人颠起来,生产队时代就这样退出了我们的生活。

共 54 5 字 2 页 转到页 【编者按】生产队是中国从上世纪50年代后期到80年代初期二十几年间农村最基本的生产组织形式。进入20世纪80年代,生产队走完了它的历史行程,被联产承包制的历史洪流卷走了,成了一段特殊的历史记忆。本文像是打开了一本题名为“生产队”的黑白影集,一幅幅图像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遥远。母亲出工,将幼小的“我”一个人捆绑在缸里;六七岁的“我”在家做饭,弄翻了半甑饭;“我”去田地里扫谷子、拾麦穗;稍大后,跟着大人一起劳动,挣工分……实行联产承包,极大地激发了农民的劳动热情,大家的干劲足了,粮食多了,生活充满了希望。文章语言质朴,富有生活气息,描写细致、逼真,真实地再现了那个年代的劳动场景和生活状况。!问好作者!感谢你对流年的支持!【:燕剪春光】【江山部精品推荐01 020217】

1楼文友:201 - 21: 5:06 生产队时代的生活是艰辛的,同时也留下许多温馨的记忆。

欢迎先生来到流年!预祝新春快乐! 有花皆吐雪,无韵不含风

2楼文友:201 - 08:12:07 品文品人、倾听倾诉,流动的日子多一丝牵挂和思念;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 逝水流年 文学社团精华典藏。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 爱,是人世间最美好的相逢,用文字找寻红尘中相同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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