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乡野物事散文

文章来源:吴江文学网  |  2019-11-04

我母亲是燕河小学(现名燕堂学校)的教师,我和祖母、母亲、弟妹就住在这家乡村学校。我的童年就是在粤东梅州五华水寨燕河乡野渡过的。当时那一带乡野,尽管也和全国一样,政治风云险恶,但自然环境却还天明地净,山绿水碧。花鸟虫鱼,草木稻麦,仍生活在未普及农药喷施、生态良好的快乐中。当时的社会,对曾经沧海今天被看重的“绿色”,还集体无意识。

记忆中的乡野物事,尽管绿色紫色杂除,但却蕴含我对童年生活难以忘怀的感兴,对良好生态环境的深切向往……

一、自然笔记

1

新莳晚稻的水田,在田塍一角的下水口邻近,常见漂浮着一两朵蘑菇状气泡,泡下都静着一、两条被叫作“彭皮虎”的小鱼。最近我才知道被我童年伙伴们唤作“彭皮虎”的小鱼,居然就是今天如雷贯耳的“中国斗鱼”。气泡团由许多粟米大小的气泡叠累而成,是彭皮虎所吐的“作品”。彭皮虎,成年鱼食指长短,体态、体纹犹同今日经济餐馆多养的福寿鱼。雌性尾巴谦逊,雄性尾活飘飘就似金鱼尾,可读性很强,尽管是单片式。彭皮虎生命力极强,似乎依赖食水,就可渡过形同老河似的苍茫岁月。

雄性彭皮虎具有天下男人都拥有的好斗本性,斗法儿童不宜:双嘴死咬不放,翻转角力较劲,尾巴极力扩展如强风力展的彩旗,死死相咬竟可相持半小时乃至一两个小时。在我的童年时代,田亩间多彭皮虎,捕养而观其咬斗,成了夏季的日课,其乐趣,不亚于今日儿童打游戏机。

我十多年前回乡下,猫腰游走于田间,寻思一定要为正值童年的儿子捉一两条彭皮虎回家(儿子生活在城里,不知彭皮虎为何物),结果竟然两手空空。

2

在《钓鱼散议》文中我这样写过:“鳝鱼洞口,一个个龙眼核大小,静静地洞开在水下的春泥里。当我将鱼钩放入洞口轻捻细搅,一会儿,便‘滋’的一声,鳝鱼上钩了,线拉得紧绷绷的,力极大,这时不松劲,线就会旋转起来。稍顷,慢慢用力,就可钓出一条长长的鳝鱼来。”

那时候,田畴间还多鳝鱼。春月之夜,蛙鸣起伏,手执火焰摇曵的松明,走在田塍上,很容易的,就可照见静卧在耕耙过的清明水田里的鳝鱼。如何捉法?用自制的锯齿形竹剪剪夹之。那时候捉黄鳝,不但是一种童年的玩乐,而且,还含为贫寒生活增添一碗野味之念。那时的鳝肉,远比今天的鲜美。

“黄鳝”一词,其实也极富意味。黄,当是鳝体所呈的黄土颜色吧。鳝,大抵谓其是鱼中善类吧:形体似蛇却无鳞,更无凶性,还时常遭恶蛇整条吞食。鳝鱼性情,也真有些儿似传统、纯朴、善良的旧时农民。

泥鳅的世界是寂静的、肥沃的、湿润的泥土世界。

土地总是在拥抱、呵护着泥鳅。

泥鳅是土地最忠实、最精巧的儿子,也是最溜滑的儿子。

日渐成熟、涌动在土地表面的秋天的稻浪,是泥鳅免费疏密有度的草毯。“秋风起,三蛇肥。”稻浪底下、泥土之中的泥鳅,一条条已十分腴实,成熟得就似秋风中的村姑,体态健康,丰满。

荷一张锄,走入到秋风摇荡的田间,横锄柄将田埂边摇穗的稻秆朝 央斜压,人站在稻田上。这时的稻田泥土的软硬,恰好能承托自己体重。你手起锄落,翻一块湿润而又拧不出水的泥块,常可出现两、三条活蹦乱跳的泥鳅,紧张、活泼的泥鳅。有时一锄就能活捉五、六条。

泥鳅是土地纯净和肥沃程度的感应器。

忠良的土地被药化以后,已不敢想象何处才是泥鳅的家园……

4

田垄本是蛤蟆生活的广阔天地(吾乡将青蛙唤作蛤蟆,有一种外乡人难以体味的意味)。

在我童年时代,青娃没有被计划生育,田野间蛙口众多,为我们这些小伙伴创造性快乐地捕蛙,提供了广阔天地。今日忆念,心中已开始涌些难于挥去的懊悔。

七月流火,雷暴雨霁,夜色苍茫之中,那田塍上、塘堤边,总有蛤蟆裸体纳凉,享受蛙世生活的凉快,蛙声起伏。手打装三节新电池的手电,探照蛤蟆,即是乡人所谓的“照蛤蟆”。蛤蟆呢,智商高些的闻声而动,马上惊跳入水田,你赤脚下田后,只管往其入水的后方捉摸,多能偿愿活捉之。蛤蟆入水逃遁,有个传统习性,即习惯以倒退寻找出路。

那时候让小伙伴们感到最刺激的,是苦苦搜寻发现了田埂上的蛤蟆洞。洞底假如印着新鲜、湿润、趾印朝里的蛤蟆脚印,说明蛤蟆还百分之百隐居在洞里,你大可放心伸手入洞探捉之,或以铁钩钩之,准能捉个活的。倘若洞底光滑滑的,你可就得当心,很可能蛇已入洞。

5

白头翁,是和山野田野间饱满的豌豆一同涌现于凡间的生灵。

白头翁,一年四季里都似黄土高坡上的牧羊人,总头戴着一方白头巾。白头翁成群结队飞过山野,似什么?就似刮起一阵灰白而模糊的风。她们的行动,总的说来,并不怎么警觉。夜色苍茫里,她们喜欢成群歇息在山坡低矮的麻竹丛或临水的柳枝上,闭目栖枝,宛如大画家林风眠笔下那些静静群栖在林间的小鸟。

我至今深悔自己在少年时期,出于无知,也出于贪耍而屡屡猎杀白头翁的恶行。有好多个深夜,我跟随着大人,端着汽枪,以强光手电密集搜索竹枝、树冠。我们手中的枪口,偶尔几可抵着缩脖闭眼栖蹲枝头的鸟屁股开枪。半夜下来,有时可毙获白头翁二三十只。

6

田野间的蜻蜓,每一羽都那么轻盈、透明、洁净,仿佛天地间的露珠所凝。

蜻蜓滑翔姿态的潇脱、自信和无碍,似乎在彰显她们是来自仙山琼阁的使者。苍茫尘世,蜻蜓的风采,至今仍给两条腿走路的人类御风而行的启示。

我童年那时,田野还是蜻蜓的乐园,特别夏天中午,池塘清亮如镜,点水的蜻蜓,每一只都被水面映照成对称的两只蜻蜓。蜻蜓平展开双翅,尾巴平直,独立于池塘边的狗尾巴草尖。倘若你的手以蜻蜓为圆心,由远而近,越来越快、越来越近、越来越小地画圈,十有八九能将其捉拿,这大抵是人的伟大作为已使蜻蜓眩晕了吧。折一支长杆的带尾花的狗尾巴草,从被活捉的蜻蜓的尾端慢慢顶入,松手放飞,尾拖草花的蜻蜓竟能在空中摇摆飞行好一段时光。

今天,在经由生态意识熏染之后,我对蜻蜓的认识和态度,已逐渐改变。即便是吟哦咏蜻蜓的诗词,抑或轻音乐《红蜻蜓》,亦会使我感慨良深……

二、难觅禾梨

我们粤东客家人,原来称山楂为禾梨。这是多年前我客居延边时,偶然知道的。当时,热情好客的朝鲜族兄弟请我喝山楂酒。山楂酒,酒色老红,甜中透酸,可口可乐。我还是第一次喝它。或许,是由于那时山楂的身价已高,或许,是由于我在童年时,曾经与山楂“关系密切”……我不禁拿起酒瓶,仔细地端详起瓶上的商标和图案来——图案上的山楂,原来竟是禾梨!我一时恍惚在梦中。

人大凡对情结系之的物事,都会常常意念,乃至寻找的吧。明白山楂就是禾梨后的日子里,就对山楂树就格外留意起来。宅旁的小山爬过,远方的旷野觅过,森林公园里也寻了寻,秋色园林中也找了找。虽然我知道,自己仅仅识得山楂,还不认识山楂树:不知道像山葡萄树,还是像白玉兰树……但我还是希望能够突然找到它,希望它能够缀满赤红色的果实,披满岁月风尘,突然站到我的面前。

童年时,只要季节一到,山楂是不难见到的。商品意识还很淡薄的乡亲们,并不怎么珍惜它。经常是初秋黄昏,能见成群结队的山里人,一个个打着赤膊,挑着一箩一箩带叶的山楂,一起一伏地从远方大路走来,由大门口走过。当时,虽然家贫,但只要转身拉拉大人衣襟,央求央求,大人都会舍得花五分一角的,买上两、三斤。山里人也无意过秤,而是叫你取一只大碗来,随便装二、三碗去。将山楂洗净蒸熟,大人就让你装在衣兜里,随玩随吃。

童年的回忆,总是温馨的,而失落却总似深潭,不那么容易干涸。如今,假日里带着儿子逛商场,我只能在凉果柜台上略带遗憾地买上几筒由“原装山楂”加工的山楂片,给儿子也给自己吃。那山楂片已不便宜了:一块块如五分镍币大小、厚薄,呈朱红色,被精美的商业纸包卷着,约莫二十来片一筒,售价就达八角一元。我仍经常买。

我总是不情愿让吃一个个“原装山楂”的日子,变为一去不复返的童年往事。因而,每当金风一起,便寻思,故乡街头,或许还会有“原装山楂”摆买的吧。但后来终有人回话说没有卖!那些禾梨一摘下,大多就被大食品集团收购走了。收购价,还不低……

三、本色南瓜

黄昏做饭,削起南瓜,南瓜特有的清甜气息,就在厨房里弥漫开来。闻着南瓜的清甜气息,我不禁陷入了沉思。

早春布谷声里,农人会从瓮里请出灰白或黄白色的南瓜种子,晒晒太阳后就将之浸入刚刚好不至于烫手的温水,一般浸种需大半天,然后转移入盆钵,这是催芽,约莫过两个昼夜便可发芽。

童年时,我喜欢跟祖母去菜畦种南瓜。祖母将发了芽的南瓜种子,从陶钵挖起,植入湿润酥松的畦里,每穴植一两粒。种植方式是以木棍扎个穴,点播,浇透水后,再覆盖一层含草木灰的薄薄的营养土,畦上还要搭一片半遮阳的稻草棚。

南瓜性情温和朴实,对土地要求不高,对这个世界的索求也不多。你只要选好四边开有排水沟,地下水位低些,稍稍肥沃的畦地,整整平即可作南瓜地。

南瓜种子植入菜畦后。不出几天,心形的叶子就出来了,一天天见长。夜露朝露经常有,再浇几回水,南瓜叶儿就日益增多,热闹起来。这嫩生生的南瓜叶儿,单叶互生,两面密被茸毛,叶缘及叶面泛着白斑,边缘则是不规则的锯齿,以手抚之,尽管感觉很柔软,然却微微扎手。又过几日,花冠钟状、雌雄同株异花的南瓜花儿就开了。这粉黄粉黄中稍泛微红的南瓜花,千百年来,一直都在静静地开,悄悄地开,有些寂寞地开。

南瓜花凋谢后,花座下的南瓜雏形便彻底露面了,如同走向少女,日益俊俏圆满起来的农村小姑娘;也有些像灯笼,内充乍寒乍暖的山野之气,沐浴时紧时慢的天籁之声,由虚而实;还仿佛大有容纳天地苍茫之势,一步步丰满成扁圆形(也有呈梨形、扁球形、壶形或圆柱形的),而且,瓜纹也相应地由密而稀,由深而浅,皮表纵沟相邻,如柚瓣隆起。愈长愈实,愈长愈静。色,则由嫩绿而青绿而黄绿,及至秋风初起,则呈出黄褐色。

粤东客家歌谣:“四月吃南瓜。”在过去那“一穷二白”的日子里,在南方,尤其在粤东山区,南瓜一直是和青黄不接、仓中泛粮的“四月荒”联系在一起的。那时节,对天地人要求不多,却长得大、实、美,静静地蹲在天幕下地上的南瓜,既是自然界无私馈赠人间的奢侈食粮,也是农家最看得见、摸得着的渡荒食物。经常是农人把半大不小的南瓜,从地里抱回来,洗去泥土,若皮嫩自然用不着削皮,也舍不得削皮,置于案板,切得案板“笃笃”响,尽量切得大块些,投入锅里,有时还投入一把两把米,或者再洒进一把番薯干,就让大柴火小炭火煮粥。常常米还未煮烂,农家饥饿的孩子,就躲着大人,揭起蒸气直涌的锅盖,迫不及待地用木勺捞南瓜充饥。那时,好多农家甚至基本要靠南瓜充饥度日。

南瓜还是那个南瓜,然而,随着生活的富足,在今天,许多人吃南瓜,已是为了食疗,或者是为改善食谱。

每当妻从街上买回南瓜(一般是恰好做一个菜的份量),可以烧蒜白吃,南瓜烧蒜白,色彩分明,最能吃出清香甜鲜,也可与绿豆混入压力锅,熬汤。熬汤的老南瓜,千万莫去老皮,那老皮吃起来,最粉得有滋有味呢。然而,南瓜在今天却谁也不会多吃了,大家知道吃多了易生中医说的“湿气”,而这些,在生活贫穷时,是谁也未及计较的。

今天吃南瓜,我还时常想到“本色”两字。想到自己现在虽栖居繁华的大都市,但本质上还是从山野走出来的,是山野的儿子,不能忘记苦难的过去,不能淡忘清淡的本色。——南瓜的本色是什么?我以为就是清淡吧。南瓜从地里抱回家,置谷堆里或厨房,日子愈久,其色愈金黄——清清淡淡的金黄。南瓜,以其金黄色的清淡,教人回味:无论是否艰苦的岁月,都得对一瓜一果感恩;在幸福指数较高的日子,更得生活得清淡。从这个角度看,南瓜代表了艰苦朴素的精神和不忘根本的精神,尽管这些精神,今天正在淡去。

纵使千年万年后,我想,这南瓜,仍当在土地之上,舒展藤叶,摇摇曳曳,朴素结实,墩墩实实,宛如黄金……

共 4615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乡村永远是这个世间最淳朴自然的存在,而那些专属于乡村的物事又分明是构成乡村独特魅力的最关键。然而,社会发展的脚步正慢慢逼近乡村,让某些事物成为了记忆中的浪花,而在闲余时分,触摸那些浪花,会发现仍然让人感觉真实,只因为那些已逝的乡村时光,深深地铭刻在了经历过的人的灵魂之上。这篇散文组章,诚如标题——《乡野物事》,是作者顺着时光的小径回望当初的那些童年趣事,触摸往昔,和它对话。一帧帧一幕幕,贴近大地自然,真实灵动,泛着往事的幽光。文章朴实无华,记叙往事追忆往事的同时,显现出作者灵魂深处对于当下无忧生活状态的一种担忧感,而这种忧患意识,我想,我们每个人都该有。佳作,荐阅。【:一朵怜幽】 【江山部·精品推荐 】

1楼文友: 16:59:25 虽然这些乡村的物事正在淡去,但好在有文字可以将其记叙下来。

感谢先生对流年的支持,祝创作愉快,诸事顺意。 没有什么比相信更像爱。

2楼文友: 07:44: 0 品文品人、倾听倾诉,流动的日子多一丝牵挂和思念;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 逝水流年 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 爱,是人世间最美好的相逢,用文字找寻红尘中相同的灵魂。

小孩咳嗽吃什么药最好

小孩咳痰很浓怎么回事

宝宝鼻子老打喷嚏怎么办

如何微信卖水果
孩子眼屎多
维生素D和D3的区别
友情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