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正确老友
文章来源:吴江文学网 | 2021-12-03
我的“老正确”老友
我的一位老友叫郑确,是一位张口说马列,闭口讲毛选的老厂长、老共产党员。
他自我标榜是至今尚能保持晚节的、少的可怜的真正的共产党人、纯粹的布尔什维克,我们这些老街房给他起了个老正确的绰号儿。
老正确上街时,总爱穿他的那一套旧的青哔叽毛料中山装,胸前还佩带一枚文革时期打制的,有月饼大小的、刻有毛主席头像的纪念章。不过,最近几年却很少见他出门。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我看不惯这世道。
老正确的老伴背着他炒股,好几万被套牢了,他并不生气,反而幸灾乐祸地说:这就证明,资本主义的那一套在中国行不通,还是我说的正确吧?
当厂长的大儿子承包了所在的小型国有工厂,后来又买断了工厂,国有的变成私有,自己当上了老板。老正确痛斥大儿子,说:你这是在搞资本主义复辟!
大儿子反驳他是老脑筋,跟不上时代的潮流。他扑哧一笑,说:咱们走着瞧,到头来,看是你小子说的正确,还是我说的说的正确!末了,还补上一句:中国共产党是无产阶级的党,是工人的党,党内没有你这号资本家的位置,你这个共产党员也算是当到头了,奉劝你乖乖地
退党吧!
大儿子请老正确出山,帮助打理厂子,他拒绝了,说:我一个有40多年党龄的老党员,岂能当你这个资本家剥削、压榨工人的帮凶?
大儿子花200多万买了幢洋别墅,多次动员老正确离开居住大半辈子的老屋,搬进别墅。他指着大儿子的鼻子,大声吼道:你是用剥削工人剩余价值才买的别墅,每块砖都浸透工人的血汗,我一个堂堂的老共产党人岂能跟你同住一屋?
大儿子买了一辆大奔轿子,他指责儿子说:你烧的不是汽油,烧的是从工人身上榨取的油水,我终身信奉共产主义,岂能跟你同坐一车?
不过,一场意外交通事故改变了他。一辆闯红灯的小轿车把他撞成重伤,待送进医院抢救时,他已经奄奄一息。由于肇事的司机逃之夭夭,交通肇事又不在医保报销范畴,只好自掏腰包,花了十几万方保住了老命,而这个钱则是大儿子拿的。
老正确 伤愈后,搬进大儿子的洋别墅,出门也坐上大儿子的大奔轿子。打那之后,我就很少见到他。
去年开春时节,我到江边溜弯儿,偶然逄上我的这位老正确 老友。他正陪着两位客人在江边逛游。看此时此刻的他,一扫昔日总是板着面孔,就好像谁欠他八百吊似的样子,而是红光满面,笑容可掬。再看他一身穿戴,上下一身名牌,原先的那一套磨的袖口都起毛的青哔叽毛料中山装不见了,换上的是一身高挡进口毛料紫色西装。胸前还打了一条藏眚色领带,别着一枚银制雕花胸针。脚上蹬的则是一双亮的可以照出人影的鳄鱼皮鞋,如果,不细看,我还差点没认出来。
我和老友见面,自然十分高兴,一阵寒暄,互道问候后,我方知他已经在大儿子的工厂挂了个顾问的头衔,今天是专门陪两位南方客户欣赏松花江开江跑冰排壮观景色的。他又指了指停在路边崭新的黑色奥迪6轿子,美滋滋地说:这是我大儿子刚给我买的专车,还配了一位老司机。
我看了一眼奥迪轿子,用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口吻对他说:我的老正确哥哥,如果没有你那当了资本家的大儿子掏出十几万救你的命,你老哥哥早就化作一股青烟,从火葬场的大烟筒上窜上天了。当然,也就谈不上住洋别墅,坐大奔轿子了。您说,到头来,究竟是您的正确,还是您大儿子正确?
我的这位老友尴尬的笑了笑,说了句:此一时,彼一时也。就借口陪客人,急匆匆地告辞走了。
随时应对恶劣天气带来的突发情况。 望着我的这位享有老正确美誉的老友,我喃喃自语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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